2010年中國鄉村教育調查報告
上午一節數學課,一節語文課。語文老師沒來,五年級的孩子只能回到教室里自習。另外兩孔窯洞內,二年級和三年級的幾個孩子依然沒有停止打鬧。賀露似乎沒法讓自己靜下來學習,隔一會兒就抬起手腕,看看幾點了。
其實,和同齡人相比,這個14歲的小男孩眼中的學校少了本該有的東西,廣播操已經好久不做了,缺少的還有家長會、聯歡會等本該有的活動。
不過,經常去縣城的賀露比他的同學見識廣、本事多一點:他會簡單地用電腦,還會打字、玩游戲。
學校“單純”地只剩下了上課。雖然每天安排了六節課,但孩子們開設的課程卻極為簡單。除了語文、數學等縣上統考的科目外,美術、音樂等課程一概沒有。體育課倒是開的,因為人數少,只好將全校的學生集中起來上,發給籃球、排球,或者任由孩子們在校園里嬉戲。
和城里的小學生不同,他們不用參加英語考試。因為英語老師一直請不來,本該三年級就開始的這門課程一直沒開,考試也就自然取消了。
對于外面的東西,“差生”賀露還是有一絲向往的。今年“六一”兒童節,學校放假一天。后來,賀露聽轉到城里上學的小伙伴兒說,他們的學校在“六一”節辦晚會,表演節目,羨慕得不行。
一部鄉村學校的衰亡史
上午9時,放學了。白隨寶回到宿舍,打開電蒸汽爐,加熱放在里面的兩個饅頭和一碗小米紅豆稀飯。那是他的早飯。
早飯是他從家里帶來的。自從到外村教書,白隨寶的日子就變成了這樣:每天早上,他會帶上老伴兒準備好的早飯趕赴學校,早上上完課在學校里熱熱吃,下午放學回家再吃一頓現成的。
從老師、學生和村民們的講述中,記者拼湊出了一段紅旗小學不完整的歷史。這所學校建于上世紀60年代,村子50多歲以下的村民大多在學校里讀過書。1976年,學校還辦過一年初中。90年代初,學生人數曾多達400人。
可是,從本世紀初開始,學生人數開始逐年下降。XX年,白隨寶調到紅旗小學時,雖然還有七八十個學生,但已經出現了在校生大幅下降的隱憂,七八十個學生大多分布在高年級,低年級一個班才三四個。
另一個讓他們擔憂的事實是:優秀的學生不斷地向縣城學校流動。XX年年,學生中還能發現幾個好苗子;2009年,考過全鄉第一;但從今年開始,剩下的這些學生已經讓他沒了信心,“好學生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要么是實在太差的,要么就是家里窮走不了的”。
期中考試,賀露的數學考了50多分,全班第一,其他幾個才考了三四十分。“瞧瞧,最差的學生如今變成最好的了。”白隨寶說。而今,這位有著30多年教齡的老教師只能靠回憶,才能拾起當老師的那份榮耀。
白隨寶的家在清澗縣下十二里鋪鄧家溝村,騎摩托車到紅旗小學需要半小時。1974年,村里有個小學,還有七八十個學生,但“老師請不來”。于是,村干部找到了剛剛高中畢業的白隨寶,希望他去教孩子們。
他應了下來,當上了民辦教師,一天10個工分,“頂得上一個好勞力”。再后來,不掙工分了,每月工資是30塊錢,直到1994年轉成公辦教師,他的工資均在百元以下。
提起當年“人丁”興旺日子,白隨寶眼里泛光,“學生多了,就容易發現好苗子,哪個老師不愿意教好學生?”
一直以來,全縣最好的初中——昆山中學都面向全縣招收“重點班”學生。白隨寶帶畢業班,幾乎每年都能考上一兩個。最多的一次,全鄉總共考進去了6個,其中4個都是他的學生。考上縣重點班的學生,家長會請老師到家里吃飯,炒菜、喝酒,最好的要算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白隨寶家里,至今保存著那些見證了他輝煌教學業績的憑證。“學習標兵”,全縣第一、第三的榮譽證書,“縣模范教師”。最近這些年,他已經換了三所學校。而如今的這所,也不知道能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