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綠記》教案及教學后記(一課時)
我在這空落與破敗的院子里徘徊,墻外綠黃斑駁的楓樹在風中搖曳,夕陽的余暉映著一角青苔暗長的高墻,又把它的影子投射于庭前。我不知道,七八十年來,也是在這條長長的圍廊上,曾經走過誰?曾經有誰邂逅?曾經有什么樣的撫今追昔?我進來時,大門早已緊閉,不,是虛掩著,人去院空。一切都留在了昨天,而昨天已經古老。走出陸蠡故居,我對身邊的朋友說: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陸蠡?
陸蠡是1919年初秋走出故居的,從此他就永遠沒有回來。
有家不歸的人,一定有他自己的追求。
……是1941年的夏天,喪偶五年多后的陸蠡在上海“孤島”再婚。婚宴上,人們第一次看見他穿了新袍子,手里提著酒壺不怎么嫻熟地為賓客斟酒。他本來是不喝酒的,可是他卻丟下一句使人一想起來便不禁要流淚的話:“等抗戰勝利了,我們要買大缸大缸的酒,排在門口,任過路的人隨便痛飲!”八年抗戰,終于如他瞻望的那樣迎來了勝利,可是陸蠡卻在他婚后的兩個月后突然地失蹤了。
陸蠡的朋友巴金、黃源、柯靈、許杰等四處打聽他的下落,登了廣告尋人。聽說他進了南京的監獄,天氣冷了,怕他受凍,朋友又把棉袍子寄去,結果退了回來,退件的理由是:查無此人。
有家不歸的人,他到哪里去了?后來,我們才知道,他負責的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遭受了日本憲兵的大搜查并被抓去了兩名員工,為了討回一個“公道”,他竟上門說理去了,一去從此不返。他的朋友吳朗西說過這樣一句話:“他的個性是死硬的,在任何強暴的前面是不會低頭的。”陸蠡的死,想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忽而,我又想起《竹刀》里的那個無名的年輕人,因為官府不相信竹刀能刺人,“他拿了這竹刀捏在右手里,伸出左臂,用力向臂上刺去。入肉有兩寸深了,差一點不曾透過對面。復抽出這竹刀,擲在地上,鄙夷地望著臂上涔涔的血,說:‘便是這樣’。”——表里如一,簡白傳神,一個反抗壓迫者的形象,鐵骨錚錚地站到我的眼前。
陸蠡之文,一如陸蠡之人;陸蠡之人,亦如陸蠡之文。
從陸蠡的故居走出,往事如水沿著記憶的裂縫流動起來……一抬頭,眼前又見一條蜿蜒的清流,一條清澈的非常非常純粹可以照見人面與眉目的流水,那是始豐溪——天臺的母親河。它從大山發源,曲曲折折,奔奔波波,流到了陸蠡故居的門前,然后又在這屹立了億萬年的巖崗峭壁下,繞了一個小灣,挾帶著風聲與豪笑,直奔東海而去……
一晃八年,我沒有再見陸蠡故居。難忘它,寫信給天臺的朋友讓他給我拍張照片,以慰思念。照片里的陸蠡故居更加頹敗了。它讓我長留一個遺憾:我在縣長任上時應該撥點款整修一下,派個人管理它,現在卻難以辦到了。在時間的風吹雨打下,在滿地落葉無人掃的時候,陸蠡烈士的故居還能堅持多久?
陸蠡的散文《囚綠記》,寫作者在上海“孤島”時期,懷念在北京的生活:窗外的兩枝碧綠的長青藤被自己牽進迎窗的案頭,然而這“囚進”屋里的綠藤,尖端仍朝著窗外的陽光,顏色卻一天天變得萎黃,枝條也細瘦起來。直至抗戰爆發,作者被迫南歸,才將這個永不屈服于黑暗的“囚人”釋放,并真誠祝福它繁茂蒼綠。這篇散文寫的是“囚綠”的故事,實際上是含不盡之意自在言外,他贊美“永不屈服于黑暗”的精神,歌頌忠貞不渝的民族氣節,也是作者期望淪陷的祖國山河,早日擺脫日寇黑暗統治,重獲光明自由的內心意訴之于外象。他的這種內心意訴沒有赤裸裸的直說,而是采用“言在此而意在彼”的手法,借兩枝綠藤的想象描寫,而啟人聯想,讓人尋味。正如黑格爾所說:“在具體的感性想象中顯現普遍性的真實。”散文能寫到這份上,也就有了深沉的意境。所以意境常用曲筆,用象征和暗示的手法,給人留下思維空白,把人引向一個高尚的精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