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描寫”例析系列
一、景物描寫的目的和要求
1、顯示時代背景,點明時間地點:
⑴ 太陽剛剛下了地平線。軟風一陣一陣地吹上人面,怪癢癢的。蘇州河的濁水幻成了金綠色,輕輕地,悄悄地,向西流去。黃埔的夕潮不知怎的已經漲上了,現在沿這蘇州河兩岸的各色船只都浮得高高地,艙面比碼頭還高了約莫半尺。風吹來外灘公園里的音樂,卻只有那炒豆似的銅鼓聲最分明,也最叫人興奮。暮靄挾著薄霧籠罩了外白渡橋的高聳的鋼架,電車駛過時,這鋼架下橫空架掛的電車線時時爆發出幾朵碧綠的火花。從橋上向東望,可以看見浦東的洋棧象巨大的怪獸,蹲在螟色中,閃著千百只小眼睛似的燈火。向西望,叫人猛一驚的,是高高地裝在一所洋房頂上而且異常龐大的霓虹電管廣告,射出火一樣的赤光和青磷似的綠焰:light,heat,powel!
這時候──這天堂般五月的傍晚,有三輛一九三0年式的雪鐵龍汽車象閃電一般駛過了外白渡橋,向西轉彎,一直沿北蘇州路去了。(茅盾《子夜》)
[評析]這一長篇開端的描寫,揭示了全篇的基調,展示了故事發生的環境,反映了工業、金融的上海的“子夜”氣氛。作者抓住景物的特征,如混雜的聲浪,陸離的光焰,高聳的鋼架,怪獸似的洋房等,以新鮮的比喻,交織而精煉地勾勒出一幅資本主義侵吞下的吃人都市的狀貌。
⑵ 我冒著嚴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別了二十余年的故鄉去。
時候既是深冬,漸近故鄉時,天氣又陰晦了,冷風吹進船艙中,嗚嗚的響。從篷隙向外一望,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瑟的荒村,沒有一些活氣。我的心禁不住悲涼起來了。
阿!這不是我二十年時時記得的故鄉?(魯迅《故鄉》)
[評析]作者用了“陰晦”、“嗚嗚”、“蒼黃”、“橫著”、“蕭瑟”、“荒村”等一系列的形容詞、動詞、名詞,寓意深刻地勾勒出一個典型的環境,將舊中國農村的蕭條、凄涼的景象展現在人們的面前,具有強烈的時代感。同時,通過這段景物的襯托,將“我”悲涼的心情體現了出來。
⑶ 臨河的土場上,太陽漸漸收了它通黃的光線了。場邊靠河的烏桕樹葉,干巴巴的才喘過氣來,幾個花腳蚊子在下面哼著飛舞。面河的農家煙突里,逐漸減少了炊煙,女人孩子們都在自己門口的土場上潑些水,放下小桌子和矮凳;……(魯迅《風波》)
[簡評]這是一幅農村炎夏傍晚的生活畫面。作者通過描寫陽光的漸漸收去,炊煙的逐漸減少,女人孩子們的放桌凳,點明了時間──黃昏時晚飯前。又由靠河的烏桕樹葉干巴巴的才喘過氣來,蚊子的起舞和潑水的描寫,交代了氣候──炎夏;起點則直接指明了在農家的土場上。費墨不多,畫面十分完整。
⑷ 陣陣南風把濃郁的麥香吹過了村莊,莊稼人的鞋底上象抹了油似的閑不住了。大自然把一封封漂亮的書信傳遞給人們,人們讀著這些熟悉的筆跡:柳絮飛舞了,榆錢飄落了,蝴蝶和落在地上的油菜花瓣依依惜別,豌豆花變成了肥綠的嫩莢。這是春天向夏天告別的最后一幕。這一幕需要的道具是如此之多:男人們整理著套繩、滾框、桑叉、掃帚;女人們收拾著簸箕、籃子,縫補著破了口的口袋。特別是早晨,月落星稀,一聲聲清脆的夏雞啼叫聲:“夏季了──嚓,夏季了──嚓!”把人們從睡夢中叫醒的時候,各家茅屋前的磨鐮刀的聲音,匯成了一股強大的音流。(李準《黃河東流去》)
[簡評]這是一幅絕妙的豐收圖!仿佛使人聞到了陣陣麥香,看到了忙碌著的喜色盈面的村人。作者抓住與麥收相繼而來的其它自然景物的變化,來表明夏季的到來,連早晨的雞叫也成了這大忙季節的象征曲。
⑸ 順著筆直、霧蒙蒙的大街散步走走,走過那窗戶黑洞的、門口立著睡意朦朧的看門人的陰暗的房子,長久地眺望那涅瓦河的滿滿的、黯沉沉的一大片河水,眺望河面上橫著的一條條矗立著正面帶有柱廊的、愁眉苦臉的宮廷;仰望那破舊不堪的小艇,在黑糊糊的水面上起伏顛動,無數只載滿濕木柴的駁船,一溜兒挨挨擠擠,靠在花崗石堤邊;冷眼瞅一下過往行人的臉,一個個都滿面愁云,毫無血色,那一雙雙眼睛也跟他的城市一樣,黯淡無光……(阿·托爾斯泰《苦難的歷程》)
[簡評]這里所描寫的陰森、凄涼、肅殺的圖景,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蘇聯社會的一個縮影,是當時現實生活的寫生畫。資產階級的腐化、糜爛、墮落,把國家推進了苦難的深淵。空虛、絕望、是人們的普遍心理。作者將客觀景物帶上主觀感情,抒發了作者深沉的憂國憂民的胸臆,突出了時代特征。
⑹ 正當四月初旬,櫻草開花,一陣煦風吹過新掘的花畦,花園如同婦女,著意修飾,迎接夏季的節日。人從花棚的空當望出,就見河水曲曲折折,溫不經心,流過草原。黃昏的霧氣,在枯落透明,清蒙一片,把白楊的輪廓勾成了槿色。遠處有牲畜走動,聽不見腳步響,也聽不見叫喚。鐘總在響,安安靜靜,哀號似的,在空中一直響個不停。(福樓拜《包法利夫人》)
[簡評]這段描寫充滿了靜謐深沉的氣氛,作者以帶有感情的筆調,通過對一系列自然景物的描繪,不僅點明了時間、起點、氣候,同時出顯示出社會生活的沉悶氣氛。
2、表現人物性格特征,襯托人物精神面貌:
⑴ 那日,正是黃梅時候,天氣煩燥。王冕放牛倦了,在綠草地上坐著。須臾,濃云密布,一陣大雨過了。那黑云邊上鑲著白云,漸漸散去,透出一派日光來,照耀得滿湖通紅。湖邊上,青一塊,紫一塊,綠一塊。樹枝上都象水洗過一番的,尤其綠得可愛。湖里有十來枝荷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葉上水珠滾來滾去。(吳敬梓《儒林外史》)
[簡評]這段描寫語言清新自然,生動描繪出雨后的荷塘景色。這樣的景色正好襯托出王冕磊落的襟懷。“人在畫圖中”,人和畫協調一致,互相輝映,感染力顯得十分強烈。
⑵ 說著已到了花溆的蘿港之下,覺得陰森透骨,兩灘上衰草殘菱,更助秋興。賈母因見岸上的清廈曠朗,便問:“這是薛姑娘的屋子不是?”眾人道:“是。”賈母忙命攏岸,順著云步石梯上去,一同進了蘅蕪院,只覺異香撲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郁結了實,似珊瑚一般,累垂可愛。及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的玩器全無。案上止有一個土定瓶,瓶中供著數枝菊花,并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曹雪芹《紅樓夢》)
[簡評]那“陰森透骨”的蘿港之旁的蘅蕪院,屋外長著“愈冷愈蒼翠”的“奇草仙藤”,屋內“一色玩器全無”,象“雪洞一般”。這樣的環境正好絕妙地襯托出帶著金鎖而又高唱“婦德”的薛寶釵陰冷無情、裝愚守拙的性格特征。
⑶ 探春素喜闊朗,這三間房子并不曾隔斷。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著各種名人法帖,并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里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的白菊。西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幅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聯云:“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磐,旁邊掛著小槌。(曹雪芹《紅樓夢》)
[簡評]探春是賈家姐妹中的佼佼者,很有一番振興家業的雄心大志。她的住處秋爽齋以高大軒敞見長。它給我們留下的印象一是“大”:大房子、大案、大花案、大幅的畫、大鼎、大盤子,連佛手也是大個的。二是“滿”:法帖、寶硯、筆、菊,什么都堆得滿滿的。三是“雅”,尤其是那幅畫和那幅對聯,表現了她性格中瀟灑的一面。在以后理家治園,興利除弊的過程中,都表現了她的干練和決斷。我們看她房間里的陳設,不是很清楚地看出了她的志趣了嗎?
⑷ 這里的東西也無不做得笨重,堅牢,什么都出格的和這家主人非常相象。客廳角上有一張胖大的寫字桌,四條特別穩重的腿──真是一頭熊。凡有桌子、椅子、靠椅──全都帶著一種沉重而又不安的性質,每種東西,每把椅子,仿佛都要說:“我也是一個梭巴開維支”或者“我也象梭巴開維支”。
[簡評]這段環境描寫突出了俄國地主梭巴開維支的笨拙、愚蠢、貪婪的狗熊般的性格特點,有很強的諷刺力量。
⑸ 查理看到樓梯間墻壁發黃,到處是煙熏的痕跡,扶手全給蟲蛀了的樓梯,在伯父沉重的腳下顫抖,他的美夢更加吹得無影無蹤了;他疑心走進了一座雞棚,不由得轉身望望他的伯母與堂姊;她們都走慣這座樓梯的,根本沒有猜到他為什么驚訝,還以為他表示親熱,便對他很愉快地一笑,越發把他氣壞了。(巴爾扎克《歐也妮·葛朗臺》)
[簡評]如此破爛陳舊的住宅與葛朗臺的千萬家私相對應,絕妙地勾勒出主人公吝嗇刻薄的守財奴的咀臉。
⑹ 他走進寬闊的昏暗的門,就向他吹來了一股好象從地窖里來的冷風。由這門走到一間昏暗的屋子,只從門下面的闊縫里,透出一點很少的光亮。他開開房門,這才總算看見了明亮的陽光。但是四面的凌亂,卻使他大吃一驚。好象全家正在洗地板,因此把所有的家具,都搬到這屋子里來了。桌子上面,竟擱著破了的椅子,旁邊是一口停擺的鐘,蜘蛛已經在這里結了網。也有靠著墻壁的架子,擺著舊銀器和種種中國的磁瓶。寫字桌原是嵌鑲羅鈿的,但羅鈿處處脫落了。只剩下填著干膠的空洞,亂放著各樣斑剝陸離的什物:一堆寫過字的紙片,上面壓一個卵形把手的已經發綠的大理石的鎮紙,一本紅邊的豬皮書面的舊書,一個不過胡桃大小的擠過汁的干檸檬,一段椅子的破靠手,一個裝些紅色液體,內浮三個蒼蠅,上蓋一張信紙的酒杯,一塊封信蠟,一片不知道從哪里拾來的破布,兩枝鵝毛的牙刷,沾過墨水,卻已經干透了,好象生著癆病,一把發黃的牙刷,大約還在法國人攻入莫斯科之前,它的主人曾經刷過牙的,諸如此類。(果戈理《死魂靈》)
[簡評]“環境就是人”。潑留希金的性格也影響到了他周圍環境。莊園的敗落凄涼,屋內的零亂骯臟,都暗示了主人的庸懶、骯臟、淺薄和不學無術。活在世上的潑留希金正象浮在酒杯里的蒼蠅,停了擺的時鐘,失掉了光彩的家具一樣,生活枯竭,靈魂已死。讀了這段描寫,“是誰也不相信這房子里住著活人的”。此外,這樣的環境描寫還顯示了時代的風貌,好象墳場一樣的地主莊園不正是正在瓦解的農奴制社會的縮影嗎?
3、突出文章主題,反映社會生活:
⑴ 街上的柳樹,象病了似的,葉子掛著層灰土在枝上打著卷;枝條一動也懶得動的,無精打采的垂著。馬路上水點也沒有,干巴巴的發著白光。便道上塵土飛起多高,與天上的灰氣連接起來,結成一片毒惡的灰沙陣,燙著行人的臉。處處干燥,處處燙手,處處憋悶,整個的老城象燒透的磚窖,使人喘不出氣。狗爬在地上吐出紅舌頭,騾馬的鼻孔張得特別大,小販們不敢吆喝,柏油路化開;甚至于鋪戶門前的銅牌也好象要被曬化。街上異常的清靜,只有銅鐵鋪里發出使人焦躁的一些單調的叮叮當當。拉車的人們,明知不活動便沒有飯吃,也懶得去張羅買賣:有的把車放在有些陰涼的地方,支起車棚,坐在車上打盹;有的鉆進小茶館去喝茶;有的根本沒拉車出來,而來到街上看看,看看有沒有出車的可能。那些拉著買賣的,即使是最漂亮的小伙子,也居然甘于丟臉,不敢再跑,只低著頭慢慢地走。每一個井臺都成了他們的救星,不管剛拉了幾步,見井就奔過去;趕不上新汲的水,便和驢馬們同在水槽里灌一大氣。還有的,因為中暑,或是發痧,走著走著,一頭載在地上,永不起來。(老舍《駱駝祥子》
[簡評]作者用極細膩的傳神的筆觸,抓住柳樹、馬路、塵土、京城、叭兒狗和騾馬等物的特征,通過細致描摹,來烘托祥子在烈日下拉車的艱辛和悲慘,極其形象地揭露了舊社會的罪惡,十分生動地反映了人力車夫及廣大勞動人民在舊社會的痛苦不堪的生活。
⑵ 那是力爭上游的一種樹,筆直的干,筆直的枝。它的干通常是丈把高,象加過人工似的,一丈以內絕無旁枝。它所有的丫枝一律向上,而且緊緊選拔,也象加過人工似的,成為一束,絕無旁逸斜出。它的寬大的葉子也是片片向上,幾乎沒有斜生的,更不用說倒垂了。它的皮光滑而有銀色的暈圈,微微泛出淡青色。這是雖在北方風雪的壓迫下卻保持著倔強挺立的一種樹。哪怕只有碗那樣粗細,它都努力向上發展,高到丈許,兩丈,參天聳立,不折不撓,對抗著西北風,這就是白楊樹,西北極普通的一種樹,然而決不是平凡的樹。
[簡評]刻劃白楊樹外貌用兩個“筆直”,妙在重復。接下去寫樹干,寫樹枝,寫顏色,寫風采,層次井然,描畫全面,突出了白楊的高大形象。這與其說是對白楊的擊節贊嘆,不如說是對屹立在西北高原上高擎抗日大旗的中國共產黨人的熱情謳歌。
⑶ 一個春雨初晴的星期天,晴空萬里,暖風熏人,春意是多么撩人啊!在這花香四溢,春光明媚時節,我們信步穿過了潘楊湖,登上龍亭。巍峨的鐵塔,聳立在古城東北隅。北城外,沙丘起伏,浩渺蒼茫,碧天黃沙,萬里相映。沙天相結處,正是“奔流到海不復回”的“天上來”的滾滾黃水。壯哉中州!古老中州卷起的革命波濤,也正象奔騰入海的黃河,在勞動人民的血管里奔騰激蕩。我們憑欄遠眺,全城瓦屋鱗鱗,煙波蕩漾。(曹靖華《好似春燕第一只》)
[簡評]作者通過描繪祖國自然景物的雄壯、美麗,預示具有幾千年文明史的古老而偉大的中華民族,一定會卷起猛如“奔騰到海不復回”的黃河之水的大革命波濤。手法高超,立意明朗。
⑷ 這時候已經是午夜。往右邊瞧,可以看清整個村子。一條長街伸展到遠處去,有五俄里光景。一切都沉入了安靜而深沉的睡鄉,一點活動也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人甚至不相信大自然能這樣安靜。人在月夜見到廣闊的街村,以及村里的小木房、干草垛、睡熟的柳樹,心里就會變得安靜。村子在安心休息,包纏著烏黑的夜色,避開了操勞、煩惱、愁苦,顯得溫和、哀傷、美麗,看上去似乎連天空的繁星也在親切而動情地瞧著它,似乎人世間人世間已經沒有壞人壞事,一切都很好。左邊,從村邊起,田野鋪展開來,人們可以看見它一直伸展到遠處,伸展到天邊,這一大片田野浸沉在月光里,也沒有一點活動,沒有一點聲音。(契訶夫《套中人》)
[簡評]契訶夫在這里著意描繪沙皇統治下的一個鄉村月夜的景色,是為了襯托小說的主人公保守庸俗的精神面貌。作者愈是寫月色溶溶、萬籟俱靜,便愈能使讀者從表面的“平靜”中,隱隱聽到金鼓殺伐之聲。人們已經意識到,腐朽的沙皇統治帶給人民的只是從精神到肉體的無比深重的災難,“不能再照這樣生活下去了”!
⑸ 陽光照暖大地,空氣清香,沒有鋤盡的青草在各處復活了,不但在林蔭路兩旁的狹長草地上生出來,而且只要有可能,甚至從石頭跟石頭中間的夾縫里鉆出來。樺樹啦、楊樹啦、野櫻樹啦,生出清香的、黏性的樹葉;快要綻裂的蓓蕾,在菩提樹上膨脹起來;烏鴉啊、麻雀啊,懷著春天的歡喜,忙著修理它們的窠兒;在那給陽光曬暖的墻壁上,蒼蠅快活的嗡嗡飛著。植物、鳥雀、昆蟲,全都高高興興。(列夫·托爾斯泰《復活》)
[簡評]作者落筆在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萬象更新的春天,描繪了春天的一派復活的生機。這暗示讀者:書中的主人公聶赫留多夫和瑪絲洛娃也最終會在道德上更生,在精神上復活。開卷點題,統領全篇。
⑹ 這是七月里的晴明的一天,只有天氣穩定的時候才能有這樣的日子。從清早起天色就明朗;朝霞不象火一樣燃燒,而散布著柔和的紅暈。太陽──不象炎熱的旱天那樣火辣辣的,不象暴風雨前那樣暗紅色的,卻顯得明凈清澈,燦爛可愛──從一片狹長的云底下寧靜地浮出來,發出清爽的光輝,沉浸在淡紫色的云霧中。舒展著的白云上面的細邊,發出象小蛇一般的閃光,這光彩好象煉過的銀子。……但是忽然又迸出動搖不定的光線來,──于是愉快地、莊嚴地、飛也似升起那雄偉的發光體來。到了正午時候,往往出現許多有柔軟的白邊的、金灰色的、遠而高的云塊。這些云塊好象許多島嶼,散布在無邊的泛濫的河流中,周圍環繞著純青色的、極其清澈的支流,它們停留在原地,差不多一動也不動;在遠處靠近天際的地方,這些云塊互相移近,緊挨在一起,它們中間的青天已經看不見了;但是它們本身也象天空一樣是蔚藍色的,因為它們都浸透了光和熱。天邊的顏色是朦朧的、淡紫色的,整整一天都沒有發生變化,而且周圍都是一樣的;沒有一個地方暗沉沉,沒有一個地方醞釀著雷雨;只是有的地方掛著淺藍色的帶子:這便是正在灑著不易看出的細雨。傍晚,這些云塊消失了;其中最后一批象煙氣一樣移游不定而略帶黑色的云塊,映著落日形成了玫瑰色的團塊;在太陽象升起時一樣寧靜地落下去的地方,鮮紅色的光輝短暫地照臨著漸漸昏黑的大地,太白星象有人小心地擎著走的蠟燭一般悄悄地閃爍著出現在這上面。在這些日子,一切色彩都柔和起來,明凈而并不鮮艷;一切都帶著一種動人的溫柔感。在這些日子,天氣有時熱得厲害,有時田野的斜坡上甚至悶熱;但是風把郁積的熱氣吹散,趕走,旋風──是天氣穩定不變的確實的征候──形成高高的白色的柱子,沿著道路,穿過耕地游移著。在干燥而清凈的空氣中,散布著苦艾、割了的黑麥和蕎麥的氣味;甚至在入夜以前一小時還感覺不到一點濕氣。這種天氣是農人割麥所盼望的天氣。(屠格涅夫《白凈草原》)
[簡評]作者用細膩的筆觸來繪畫大自然的美,反映了作品中的農民們以及作者自己熱愛大自然的心情。作品后面,作者又描繪出農民所處的悲慘的現實環境,這種鮮明的對比,會使讀者情不自禁地沉思這種不相協調的情景的社會根源。
4、烘托人物心情,透露人物心理:
⑴ 庵周圍是水田,粉墻突出在新綠里,后面的低土墻里是菜園。阿q遲疑了一會,……扯著何首烏藤,但泥土仍然簌簌的掉,阿q的腳也索索的抖;終于攀著桑樹枝,跳到里面了。里面真是郁郁蔥蔥,但似乎并沒有黃酒饅頭,以及此外可吃的之類。靠西墻是竹叢,下面許多筍,只可惜都是并未煮熟的,還有油菜早已結子,芥菜已將開花,小白菜也很老了。(魯迅《阿q正傳》)
[簡評]這里關于靜修庵的園里院外的描寫,都是和阿q的求食緊緊扣在一起的。竹筍、油菜、小白菜,在阿q的眼里也并非要“賞鑒這田家樂”,唯一的衡量標準是能否充饑。在人物的行動中所展現的這個場景,烘托出此時此地阿q饑不擇食,“青蘿卜也是好的”的急切心情。
⑵ 一會兒,那原來在黑夜中仿佛撐住了藍色天空的山峰頂上,出現好些伙白色的云塊,它們漸漸亮了起來,仿佛一團團預告大火來臨的輕煙,接著,陽光的大火就突然在鄰近的阿平寧山和維蘇威山的山坡上熊熊燃燒起來了。
山頂上的白云頓時變成了玫瑰色,又從玫瑰色變成紫色;最后,它們發出了金色的霞光,于是在那些原先矗立著又黑又可怕的巨大的花崗石山峰上,一下子奔瀉著生氣勃勃,輝煌燦爛的陽光的湍流。它使維蘇威山的龐大無比的輪廓顯露了出來,也照亮了附近那些被蔥郁繁茂的植物所覆蓋的崗巒峰岱;它照出了在凝固的巖漿所形成的灰色巖層間張開大口的可怕的深淵,它照亮了無數美麗的丘陵。那些丘陵遍布在維蘇威山周圍好幾里以內的地面上,好像在這個火山的腳下鋪上了一大幅奇妙的、由蔥郁的綠樹和絢爛的鮮花所織成的彩色的毯子。(拉·喬萬尼奧里《斯巴達克思》)
[簡評]黎明時,起義的角斗士們在斯巴達克思的帶領下,沖破重圍來到了根據地。作者用色彩絢麗和富有對大自然無限愛慕的筆調,詳細地描繪太陽漸出時天上和維蘇威山及周圍大地的美麗景色,烘托出角斗士們起義勝利的愉快心情。作者對正義英雄們的贊頌之情也從中顯現。
⑶ 屋里還是太熱,因此他(克利斯申)坐到臺階上去乘乘涼。這是一個潮濕的、悶熱的夜晚;星星透過薄紗似的籠罩著大地的空氣,閃射著暗淡的光芒。一輪滿月正在荒野上莊嚴地徐徐升起,從覆蓋著苔蘚的小山上那些稀稀落落的矮樅樹后面浮現,象一個赤紅色的大鑫盤。晚歸的鳥兒困倦地吱吱喳喳叫著,蚊母鳥象喝醉了似的笨拙地飛來飛去,先是往右,隨后又往左,時不時消失在黑暗里。(雅各·艾倫伯《駿馬雅洛》)
[簡評]克利斯申在被迫害槍殺了他的被奸商占去的心愛的駿馬雅洛后,心中非常哀痛。周圍的一切景物都使他感到說不出的凄涼。“悶熱的夜晚”,渲染了他的煩悶和心情;“晚歸的鳥兒困倦地吱吱喳喳地叫著”,則揭示了他心中的焦躁。
⑷ 他(渥倫斯奇)從馬車窗口所眺望到的一切,在那寒冷的清澈的空氣里的一切,照在落日的蒼白的光線里,就象他自己一樣的清新、快樂和壯健。在落日的余暉里閃爍著的家家戶戶的屋頂,圍墻和屋角的鮮明的輪廓,偶爾遇見的行人和馬車的姿影,樹木和草的一片靜止的碧綠,種著馬鈴薯的畦溝勻整的田畝,以及房子、樹木、叢林,甚至馬鈴薯田塍投下的傾斜的陰影──這一切都是明朗的,象一幅剛剛畫好,涂上油漆的美麗的風景畫一樣。(列夫·托爾斯泰《安娜·卡列尼娜》)
[簡評]渥倫斯奇應約去會見和他有曖昧關系的安娜,心中充滿了甜蜜之感。沿途的一切景物(哪怕是最細小的,不為人們所注意的)在他的眼里都是美好無瑕的。
⑸ 天上的星星這晶晶,樹林里的葉子沙沙響,聽起來十分凄慘;我聽見一只貓頭鷹因為有人死了,遠近地在那里嘎嘎地笑,還有一只夜鷹和一條野狗在那里嚎,一定是有人快要斷氣了。風細聲細氣地要跟我談天,可是我聽不懂它說些什么,結果弄得我渾身直打冷戰。緊跟著,在樹林里老遠的地方,我聽見一種鬼叫的聲音,那個鬼好象要把心事吐出來,可是又沒讓人家聽懂它的話,所以就不能安安靜靜地躺墳墓里,只好夜里出來,哭哭啼啼地到處游蕩。(馬克·吐溫《哈克貝里·芬歷險記》)
[簡評]哈克是一個機警聰明,心地純潔的流浪兒。他十分厭煩有錢而迷信的寡婦對他的管教。正是由于哈克心情的苦悶、沮喪,才感到身邊的一切都如此凄慘、可怕。而這凄慘可怕的環境又反襯了哈克當時的心情。這段描寫情中有景、景中有情,水乳交融,逼真感人。
⑹ 你也許知道這家小旅館,平日是旅館,星期天成了吃喝玩樂的酒店,它的花園在一般房子二層高的引水渠圍住無際,右邊,一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群山。河水在這里幾乎不流動了,像一條閃閃發光的魄寬緞帶,在卡比隆平原和克羅阿西島之間展開,高大的楊樹的顫動和柳樹的低語不停地搖動著河水,哄它入睡。
在后面,明媚的陽光中,直立著一些紅頂白墻小房子,那些工廠,因為距離遠了,失去了它們的討厭和商業的特色,奇妙地使景色更加美麗。
遠處,巴黎籠罩在薄霧中。(小仲馬《茶花女》)
[簡評]阿爾芒和瑪格麗特過膩了燈紅酒綠的都市生活,在一個陽光燦爛早晨,他們來到了巴黎的市郊。郊外的一切都使他們感到新鮮,他們陶醉在自然美之中。
5、交代人物身分,揭示社會關系。
⑴ 當下走進一個虎座的門樓,過了磨坊的天井,到了廳上。舉頭一看,中間懸著一個大匾,金字是“慎思堂”三字,旁邊一行“兩淮鹽運使司鹽運使荀致玫書”;兩邊金箋對聯,寫“讀書好,耕田好,學好便好;創業難,守成難,知難不難”;中間掛著一軸倪云林的畫;書案上擺著一大塊不曾琢過的璞,十二張花梨椅子;左邊放著六尺高的一座穿衣鏡。從鏡子后面走進去,兩扇門開了,鵝卵石砌成的地,循著塘沿走,一路的朱紅欄桿。走了進去,三間花廳,隔子中間,懸著斑竹簾。有兩個小幺在那里伺候,見兩個走來,揭開簾子讓了進去。舉眼一看,里面擺的都是水磨楠木桌椅,中間懸著一個白紙墨字小匾,是“課花摘句”四個字。(吳敬梓《儒林外史》)
[簡評]萬雪齋的鹽商身份,從這段洗煉逼真的寫景中得到顯現。作者在這里用筆利落,簡單而不流于粗疏。
⑵ 靠著南窗的小書桌,鋪了墨綠色的桌布,兩朵半開的紅玫瑰從書桌右角的淡青色小瓷瓶口邊探出來,宛然是淘氣的女郎的笑臉,帶了幾分“你奈我何”的神氣,冷笑著對角的一疊正襟危坐的洋裝書,它們那種道學先生的態度,簡直使你以為一定不是脫不掉男女關系的小說。賽銀墨水盒橫躺在桌子的中上部,和整潔的吸墨紙版倒成了很合適的一對。紙版的一只皮套角里含著一封信。那邊西窗下也有個小書桌。幾本卷皺了封面的什么雜志,亂丟在桌面,把一座茶綠色玻璃三棱形的小寒暑表也推倒了;金桿自來水筆的筆尖吻在一張美術明信片的女子的雪頰上,其處凝結了一大點墨水,象是它的黑淚,在悲傷它的筆帽的不知去向;一只刻鏤的很精致的象牙的兔子,斜起了紅眼睛,怨艾地瞅著旁邊的展開一半的小紙扇,自然為的是紙扇太無禮,把它擠倒了,──現在它撒嬌似地橫躺著,露出白肚皮上的一行細綠字:“嫻嫻三八初度紀念。她的親愛的丈夫君實贈。”然而“丈夫”二字象是用刀刮過的。(茅盾《創造》)
[簡評]這里出現的一切情景,對比之下,顯得何等的不協調:紅玫瑰的傲視洋裝書、墨水盒和吸墨紙,幾卷皺了封面的雜志,推倒了的寒暑表,明信片上女子的黑淚,橫躺著的露出肚皮的象牙兔子,以及它白肚皮上用刀刮過的“丈夫”二字,無一不顯示出這個家庭的不平靜,從中能看出房主人紊亂的心緒。這種情景,無疑是對君實的無情的嘲弄、奚落,證明了他的所謂“創造”的徹底失敗;同時,那半開的紅玫瑰,也襯托出嫻嫻不屈的性格特征,新的女性,從她身上頑強地表現出來。
⑶ 李有才住的一孔土窯,說也好笑,三面看來有三變,門朝南開,靠西墻正中有個炕,炕的兩頭還都留著五尺長短的地面。前邊靠門這一頭,盤了個小灶,還擺著些水缸、菜甕、鍋、匙、碗、碟;靠后墻擺著些筐子、籮頭,里面裝的是村里人送給他的核桃、柿子(因為他是看莊稼的,大家才給他送這些);正炕后墻上,就炕那么高,打了個半截套窯,可以鋪半條席子;因此你要一進門看正面,好象個小山果店;扭轉頭看西邊,好象石菩薩的神龕;回頭來看窗下,又好象小村子里的小飯鋪。(趙樹理《李有才板話》)
[簡評]這孔土窯是李有才的唯一財產。作者對窯內的用具擺設,從不同角度作了詳盡的描述。使人一目了然。寥寥可數的幾件用品,把一個舊社會的貧苦農民的身分處境表現了出來。
⑷ 幾分鐘后,謨許進來了,幾乎沒有什么穿的。這個孩子赤著腳、露著腿、裸胸、光頭,簡直是貧乏的化身,這個飯廳的一面鏡子,論價值,就幾乎足夠使他一生受用不盡,看見他在飯廳里出現,是沒有不會引起憐窮惜貧之念的。謨許的兩只眼睛,象兩塊火紅的炭,一會兒瞧著飯廳里的金碧輝煌,一會兒瞧著餐桌上的山珍海味。(巴爾扎克《農民》)
[簡評]一過是農民的孩子謨許──一個“貧乏的化身”,一邊是貴族大地主蒙戈奈夫婦華麗的飯廳。作者對飯碗的豪華并未加以詳盡的描繪,而只透過謨許的眼光,從側面加以渲染,深刻地揭示了當時人與人貧富不均的社會關系。
⑸ 窗上沒有簾子,糊壁紙好幾處受了潮氣而脫落、卷縮,露出煤煙熏黃的石灰。老頭兒躺在破床上,只有一條薄被,壓腳的棉花毯是用伏蓋太太的舊衣衫縫的。地磚潮濕,全是灰。窗子對面,一口舊紅木柜子,帶一點兒鼓形,銅拉手是蔓藤和花葉糾結在一處的形狀;一個木板面子的洗臉架,放著臉盆和水壺,旁邊是全套剃胡子的用具。壁角放著幾雙鞋;床頭小幾,底下沒有門,面上沒有云石;壁爐沒有生過火的痕跡,旁邊擺一張胡桃木方桌,高老頭毀掉鍍金盤子就是利用桌上的橫檔。一口破書柜上放著高老頭的帽子。這套破爛家具還包括兩把椅子,一張草墊陷下去的大靠椅。紅白方格的粗布床幔,用一條破布吊在天花板上。便是最窮的掮客住的閣樓,家具也比高老頭在伏蓋家用的好一些。你看到這間屋子會身上發冷,胸口發悶;象監獄里陰慘慘的牢房。(巴爾扎克《高老頭》)
[簡評]曾經是百萬富翁的高老頭,被兩個女兒榨盡錢財。看了他的住屋,人們不難看出高老頭的境遇。而透過高老頭的境遇,人們則清晰地看到了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的赤裸裸的金錢關系。巴爾扎克的揭露和批判可謂力透紙背。
⑹ 屋頂上開的一個天窗,照亮了波爾比斯大師的畫室。光線集中在畫架上只勾勒了幾白色的寬闊的房間的每個陰暗的角落;可是有些散亂的反光,也到處映照:有些明亮了一副德國騎兵的胸甲上的銀片,這胸甲在一個茶褐色的臺角上驟然投射了幾道平行的光線,食具架上擺設著稀奇古怪的餐具;有些在繡著金線、有大皺褶的舊帷幕的點點緯線上,散布了無數明亮的光點,這些帷幕象模特兒似的被扔在那里。幾個石膏人像,一些古代女神半身像的斷片,被幾世紀的熱情的親吻磨得光光的,散放在板架上或者壁臺上。無數草圖,三色蠟筆、紅鉛筆或鋼筆的習作,布滿了墻壁,一直到天花板。屋子里擠滿了畫箱,畫油瓶子和汽油瓶子,還有一些翻倒的凳子,只留下一條狹窄的路,可以一直走到屋頂玻璃窗透露焉的光圈下面……(巴爾扎克《玄妙的杰作》)
[簡評]波爾比斯大師是法蘭西王國著名宮廷畫家,后因故失寵。這段環境描寫,用細膩的筆觸再現了波爾比斯畫室凋零雜亂的情景,這不僅表現出他的特定身份,也表現出他失寵失意的境遇。
6、對比描寫:
⑴ 嚴閉的心幕,慢慢的拉開了,涌出五年前的一個印象。──一條很長的古道。驢腳下的泥,兀自滑滑的。田溝里的水,潺潺的流著。近村的綠樹,都籠在濕煙里。弓兒似的新月,掛在樹梢。一邊走著,似乎道旁有一個孩子,抱著一堆燦白的東西。驢兒過去了,無意中回頭一看。──他抱著花兒,赤著腳兒,向著和微微的笑。
……
又現出一重心幕來,也慢慢的拉開了,涌出十年前的一個印象。──茅檐下的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到衣上來。土階邊的水泡兒,泛來泛去的亂轉。門前的麥隴和葡萄架子,都濯得新黃嫩綠的非常鮮麗。──一會兒好容易雨晴了,連忙走下坡兒去。迎頭看見月兒從海面上來了,猛然記得有件東西忘下了,站住了,回過頭來。這茅屋里的老婦人──她倚著門兒,抱著花兒,向著我微微的笑。(冰心《笑》)
[簡評]這是兩幅對稱的意境很美的畫面。新月、綠樹、抱著花兒的人物和浮在人物嘴角的“微微的笑”,這是構成畫面上一致的地方;而古道、海面、行路的驢蹄、滴水的茅檐、人物性格和年齡的差異,卻又把畫面嚴格地區別開來。共同與不同的鮮明對比使它們成為兩首各具特色的精湛的小詩。
⑵ 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陽還沒有出,只剩下一片烏藍的天;除了夜游的東西,什么都睡著。華老栓忽然坐起身,擦著火柴,點上遍身油膩的燈盞,茶館的兩間屋子里,便彌滿了青白的光。
……
……。他現在要將這包里的新的生命,移植到他家里,收獲許多幸福。太陽也出來了;在他面前,顯出一條大道,直到他家中,后面也照見丁字街頭破匾上“古口亭口”這四個黯淡的金字。
……
微風早已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銅絲。一絲發抖的聲音,在空氣中愈顫愈細,細到沒有,周圍便都是死一般靜。兩人站在枯草叢里,仰面看那烏鴉;那烏鴉也在筆直的樹枝間,縮著頭,鐵鑄一般站著。(魯迅《藥》)
[簡評]從“月亮下去了,太陽還沒有出”的“秋天的后半夜”,透過“彌滿了茶館的兩間屋子”的“青白的光”,人們可以想見老栓買“藥”前的沉重心境,與籠罩著全家的沉悶氣氛。等到人血饅頭到手,老栓充滿了幸福感時,“太陽也出來了;在他面前,顯出一條大道”,陰沉的心情豁然開朗,仿佛希望就在眼前。而到了小栓病死,華大媽給兒子上墳時,景色卻是滿眼凄涼,周圍“都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枯草的細顫和烏鴉的辣立。這樣,通過景物描寫的強烈對比,渲染了人物不同時期的思想情緒的變化。
⑶ 若夫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耀,山岳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壁;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皆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范仲淹《岳陽樓記》)
[簡評]在并列寫這么兩幅極不協調的景物畫面時,作者的采用的手法是巧妙的。寫景物分作悲喜兩個方面,無論整體或部分,都用的是對比的寫法。寫天氣,一方面是陰,一方面是晴;寫湖面,一方面是“濁浪排空”,一方面是“波瀾不驚”;寫人物活動,一方面是“商旅不行”,一方面是“漁歌互答”。為了引起恐懼愁苦之情,就寫“虎嘯猿啼”,為了引起快樂之情,就寫“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同樣是動物的活動,而引起的感覺卻絕然不同。這樣互相對照,悲的就更顯得可悲,喜的就更顯得可喜了。
⑷ 初春的陽光溫暖地照著大地,新耕的泥土發散出一股清香。山路沿著山澗蜿蜒著。清澈的澗水越過一個個圓石,潺澉地向東流去。路旁山坡上已泛出一片青綠,一叢叢野花迎著春風盛開著。時而有幾隊遲歸的雁群在晴空中掠過,發出短促而嘹亮的鳴聲。
……
山路兩邊是一片松林。一陣風吹來,松林發也浪濤般的唿嘯聲,給人一種莊嚴、悲壯的感覺。烈士墓在山腰的一塊平坦地上,周圍是一片粗壯的蒼松,墓地當中就是那棵盛開著的三月雪。在松樹旁,在三月雪下,散布著十幾丘墳墓。(蕭平《三月雪》)
[簡評]這是兩幅氣氛不同的圖景,前一幅明快、清秀;后一幅肅穆、悲壯。情景、氣氛的對比變化,暗襯出小娟和周浩來到烈士墓之前和來到時截然不同的心情。情隨景遷,恰到好處。
⑸ 風刮得還是很緊,這會兒可已經轉成東風,把雪兒和雨云都吹散了,早晨八點鐘光景,從那堆迭得很高的陰霾的云層中,露出來澄澈的天空。陽光投下暖和和的、象刀劍一樣筆直的光線。雪開始融化了。草原越來越黝暗,這兒那兒交織著一片片綠寶石似的茁青的莊稼,和一條條金黃色的殘梗。水在閃爍,細流在路上的車轍中奔流。在土墩上干了的尸體,睜著看不見的眼睛,凝視著藍天。(阿·托爾斯泰《苦難的歷程》)
[簡評]春天,萬物得到了復蘇,而俄羅斯人民呢?得到的是死亡。大自然的“生”與人類的死的強烈對比,活生生地揭露了在沙皇政府奴役下的蘇聯民不聊生、哀鴻遍地的生活慘象。
⑹ 那是一個美麗的五月的傍晚,白樺、白楊、榆樹、稠李和橡樹上的葉子剛剛綻開。榆樹后面的一叢叢稠李,正鮮花盛開,尚未凋謝。一只夜鶯就在近旁,另外兩只或者三只,在下面河邊的灌木叢里,正如行云流水,婉轉歌唱。很遠就可以聽到從河那邊傳來的大概是下工回來的工作的歌聲;太陽落到森林后面,透過層層葉簇,金光四射,迸發出萬道霞光。這一邊,是一片璀燦的新綠,榆樹的那一邊,則一片昏暗。甲蟲在飛,又進而摔下,落到地上。(列夫·托爾斯泰《謝爾基神父》)
[簡評]作者用對比手法,描寫了謝爾基神父隱修室內外截然不同的兩個天地:榆樹的那一邊,即隱修室內是一片昏暗、死寂的景象,這正好與神父寂寞、空虛、偽善的心理相映襯。描寫時,作者沒有平均使力,而是有詳有略。這樣,不僅的內容上,而且在筆力上都加強了對比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