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項鏈 教案
三、人物反抗意識的來源和局限
不是聽天由命,而是執著頑強地與命運作斗爭的瑪蒂爾德形象與她“愛慕虛榮與追逐浮華”的一面并不沖突,兩方面是對立統一的。無需過多地批評傳統評論和研究中“莫泊桑對這些小市民的貪婪、向上爬、虛榮心以及由此產生的種種可笑行為進行了辛辣的諷刺”,“蔑視嘲笑他們對資產階級社會的仰慕” (楊周翰等《歐洲文學史》)等的觀點。因為,從小說本身來看,作者對追求浮華和虛名,向往躋身上流社會的小資產階級婦女的諷刺是赫然在目,無需贅述的。傳統評論一針見血,淋漓盡致地揭示了這一點,是正確的,并不算對瑪蒂爾德多么大的冤枉。這也正是傳統評論能夠雄踞多年,瑪蒂爾德作為虛榮的典型一直深入人心的合理化原因。因此,一味否定以往見解,大呼為瑪蒂爾德“平反昭雪”未免失之偏頗。但或許恰是因為瑪蒂爾德的虛榮和作者的諷刺太一目了然了,才使傳統評論家們“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忽視了對小說的深層研讀和分析,從而犯了以偏概全的錯誤。認識不到瑪蒂爾德虛榮行為背后的內在心理根源和還債過程中表現出的堅忍不拔、英勇不屈的可貴品質。事實上,作者通過瑪蒂爾德形象流露出的對小資產階級反抗精神的肯定態度,并不是偶然的和牽強附會的。這種肯定、同情和對瑪蒂爾德的諷刺、嘲弄一樣,可在作者自身的社會生活經歷和創作實踐中找到確實可靠的來源和佐證。
莫泊桑出身破落貴族,約有十年的光景一直在海軍部任小職員。他親身參加過普法戰爭,對資產階級上流社會的道德淪喪、放蕩淫逸、虛偽無恥等腐朽本質有著深刻的認識。其長篇小說大都以上流社會為背景,揭示其丑惡內幕,對資產階級有產者的道貌岸然、損人利己、冷酷貪婪等丑態予以尖刻的揭露和批判 (《漂亮朋友》《溫泉》)。同樣,對于小資產階級受資本主義花花世界的浸染所表現出的許多不良習氣,如自私、勢利、愛慕虛榮,向往豪華享受的生活等與資產階級上流社會人士如出一轍的思想和行徑,他的鄙夷和鞭撻也是毫不留情的,這類短篇除《項鏈》外,《珠寶》《騎馬》《保護人》等也是出色的例證。另一方面,長期作為小資產階級中的一員,莫泊桑熟悉中下層人民的生存環境、生活狀況、思想感情和精神狀態等各個方面,對他們的痛苦和愿望有深入的體悟。因此,他對這個階層的人物雖不免諷刺和嘲笑,卻又對他們的苦難深表憐憫和同情。“小說中飽含憎恨與憤怒的痛苦譏笑,要比幽默大師的歡笑聲更為響亮。.莫泊桑像福樓拜一樣揭露庸俗習氣,并且對備受這種庸俗習氣之害者的悲慘孤獨處境深深表示同情。”(郭家申譯《法國文學簡史》)《項鏈》正是這一相反相成的思想感情完美結合的典型。
莫泊桑的同情具體體現在他對瑪蒂爾德不向坎坷命運妥協,而是頑強持久反抗的充分肯定上。這種強烈的反抗意識不止是瑪蒂爾德個人的性格,而是對當時法國整個中下層階層人民的思想意識、精神面貌深刻體悟后的真實展現。法國資產階級在一八七 o年九月竊得新成立的第三共和國的權利,又于次年五月血洗了巴黎公社。從此,金融資產階級為擴大資本輸出,獲得最大限度的利益,操縱政府對內強化對勞動人民的壓榨,對外加緊殖民主義侵略。然而,壓迫越重,反抗越強。七八十年代,是法國資本主義向帝國主義時代過渡的最后階段,也是法國工人運動和社會主義運動重新崛起的時代。巴黎公社失敗時遭受嚴重摧殘的工人運動和社會主義運動,從七十年代后半期就開始復蘇;一八八o年法國工人黨建立,更把無產階級對資產階級的斗爭引向新的高潮。在這風起云涌的工人階級的反抗斗爭白熱化的氛圍中,《項鏈》于一八八四年應運而生。長期處于社會下層的小職員的辛酸經歷,使作者自身不可能沒有反抗的要求;作為一個對時代風云和蕓蕓眾生有著積極關注和敏銳觸角的作家,下層人民的反抗呼聲、斗爭精神深入作者的意識中,從而在作品中有所反映是自然而然的。正如下文所說,“莫泊桑的民主主義傾向最鮮明不過的表現在他不僅憐憫被壓迫者,譴責有產階級,而且正如我們在《羊脂球》里所看到的,他還力圖表現社會下層群眾在精神面貌上的優越性。”(郭家申譯《法國文學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