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觀賣血記(節選)》學案
《許三觀賣血記》一反余華往日對暴力與罪惡的迷戀,而是直面許三觀這一絲廠繭工的生活變化,盡現了普通生命在時代社會演變中的艱辛與堅忍、苦難與執著。小說用近乎冷漠的敘事語調,將許三觀的婚姻性愛、家庭變故與中國當代歷史的重大事件相結合,以他一次次賣血為主線來進行敘說。他一生中共有11次的賣血經歷,從第一次跟阿方、根龍去賣血到年老之后賣血未果,經歷了一個從“賣血”到“不能賣血”的過程。綜觀這一過程,我們可以看到除了給一個叫林芬芳的女人賣血是因妻子而受辱以圖報復(同時也夾雜有潛在愛欲),顯得有些裝唐可笑之外,他的九次賣血都是為了一個最為原初也最為根本的目的——“活著”,讓自己和家庭在苦難中得以堅持,為娶妻、賠償方鐵匠兒子的醫藥費,為讓一家吃頓面條,為兒子生活、工作、生病……在這里,許三觀這一樸質忠厚的生命完全被投置在苦難的臨界點上,讓他直視不幸與殘酷,并在無計可施無可奈何的處境下,以生命最為原始與根本的方式去與之抗衡——賣血,以“賣血”這種犧牲自我的方式來拯救苦難,解除生存的威脅。賣血,對許三觀來說不是為某種理想,而是直面存在的惟一方式。個體生命的無據與悲哀,平凡人生的辛酸與偉大,都在其中獲得最大程度的表現。猶如其妻許玉蘭對兒子們所說:“你的爹全是為你們一次次地賣血,賣血得來的錢全是用在你們身上,你們是他用血喂大的。”許三觀的最大價值正是在于他用這種方式解除了歷史與時代給個體生命帶來的苦難和重負,并從中呈示作為丈夫、父親、個體所應有的可貴和非凡的犧牲、愛、無私、堅忍、頑強等等。這些品質與秉性從人物內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沒有半點夸耀痕跡,更無絲毫矯揉姿態,它使人的存在在原始簡樸中獲得一種豐富崇高的精神表征。“賣血”不僅成了人物的精神寄托,而且成了其價值的存在方式。當許三觀無需賣血去賣血而遭到拒絕時,他感到萬分沮喪,以至于神情恍惚、痛哭流涕。其內在原因則是其存在價值被否認后的精神轟毀。外在生存環境的改善卻帶來內在精神的失落,喜劇悲劇交織,內在審美張力陡然倍增,讓生命在這種荒謬的困境中,達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哀戚體驗!這是怎樣的苦難者和哀痛者呀!或許,從世俗的角度上說,許三觀選擇賣血的方式抵抗苦難,并且以此維持生存與實踐道德的目標,折射了荒謬年代對生命的煎熬與蹂躪,其中蘊含著對于時代與社會權力的巨大的悲憤,但更多的是對個體生存進行自救予以某種形而上的思考。“賣血”以維持生存,無疑是一種極為原始的本能方式,但許三觀對于苦難的擔當,以自損而自救及救人,無疑也是一種堅韌的生命意志的升華。生命自身的弱小,存在的巨大重負,往往將人置于某種荒謬悖反的處境中。也就在生命這種近乎麻木的堅忍與執著中,生命本身的神圣與崇高也就得以體現,當然,其中更寄托了作者對于苦難生命深厚的人道關懷與自憫之情!生命要為維持生存付出如此艱巨的代價,而其中蘊含的不僅是人物命運的悲哀,而是對于人類存在的終極關懷。因此,可以說在《許三觀賣血記》中,余華對于生命的思考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時,這部小說在藝術表現和敘事方法上,也有著自己獨特的創造。如,近乎零度情感的客觀呈示,敘事方法上對重復的大量運用,極大限度地發揮人物對話對時代背景的交代,對結構進行的轉換等等。正因為上述種種原因,法國《讀書》雜志對其予以高度的評價,說“這是一部精妙絕倫的小說,是外表樸實簡潔和內涵意蘊深遠的完美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