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挫折
虧得有這么一對眼睛,托爾斯泰的臉上于是透出一股才氣來。此人所具有的天賦統統集中在他的眼睛里,就像俊美的陀斯妥耶夫斯基的豐富思想都集中在他的眉峰之間一樣。托爾斯泰面部的其他部件──胡子、眉毛、頭發,都不過是用以包裝、保護這對閃光的珠寶的甲殼而已,這對珠寶有魔力,有磁性,可以把人世間的物質吸進去,然后向我們這個時代放射出精確無誤的頻波。再小的事物,借助這對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像一只獵鷹從高空朝一只膽怯的耗子俯沖下來,這對眼睛不會放過微不足道的細節,同樣也能全面揭示廣袤無垠的宇宙。它們可以照耀在精神世界的最高處,同樣也可以成功地把探照燈光射進最陰暗的靈魂深處。這一對爍爍發光的晶體具有足夠的熱量和純度,能夠忘我地注視上帝;有足夠的勇氣注視摧毀一切的虛無,這種虛無猶如蛇發女怪那樣,看到她的人就會變成石頭。在這對眼睛看來,沒有辦不到的事情,除非讓它們陷入無所事事的白日夢中,在優雅而快活的夢境里默默無聲地享樂。眼皮剛一睜開,這對眼睛就必然毫不含糊,清醒而又無情地追尋起獵物來。它們容不得幻影,要把每一片虛假的偽裝扯掉,把淺薄的信條撕爛。每件事物都逃不過這一對眼睛,都要露出赤裸裸的真相來。當這一副寒光四射的匕首轉而對準它們的主人時是十分可怕的,因為鋒刃無情,直戳要害,正好刺中了他的心窩。
具有這種犀利眼光,能夠看清真相的人,可以任意支配整個世界及其知識財富。作為一個始終具有善于觀察并能看透事物本質的眼光的人,他肯定缺少一樣東西,那就是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
(茨威格《列夫•托爾斯泰》,《三作家》,安徽文藝出版社XX年版。王雪飛譯)
[編者說]這是“畫眼睛”的范例。著名的傳記作家茨威格用他的如椽大筆,精雕細刻,把偉大作家托爾斯泰的眼睛寫得惟妙惟肖。請務必細細閱讀這幾段文字,想一想,茨威格寫出了托爾斯泰眼光的什么特點?是怎樣寫的?
“我不能走”
青海、新疆,神秘的古羅布泊,馬革裹尸的戰場,不知道稼先有沒有想起過我們在昆明時一起背誦的《吊古戰場文》:
浩浩乎!平沙無垠,敻不見人。河水縈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鋌亡群。亭長告余曰:“此古戰場也!常覆三軍。往往鬼哭,天陰則聞!”
也不知道稼先在蓬斷草枯的沙漠中埋葬同事、埋葬下屬的時候是什么心情?
“粗估”參數的時候,要有物理直覺;晝夜不斷地籌劃計算時,要有數學見地;決定方案時,要有勇進的膽識和穩健的判斷。可是理論是否準確永遠是一個問題。不知稼先在關鍵性的方案上簽字的時候,手有沒有顫抖?
戈壁灘上常常風沙呼嘯,氣溫往往在零下三十多攝氏度。核武器試驗時大大小小突發的問題必層出不窮。稼先雖有“福將”之稱,意外總是不能完全避免的。1982年,他做了核武器研究院院長以后,一次井下突然有一個信號測不到了,大家十分焦慮,人們勸他回去,他只說了一句話:“我不能走。”
假如有一天哪位導演要攝制《鄧稼先傳》,我要向他建議采用五四時代的一首歌作為背景音樂,那是我兒時從父親口中學到的:
中國男兒中國男兒
要將只手撐天空
長江大河亞洲之東峨峨昆侖
古今多少奇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