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教案
那么,辛棄疾是不是就認為良機已經錯過,事情已無法挽救了呢?當然不是這樣。對于這次北伐,他是贊成的,但認為必須做好準備工作;而準備是否充分,關鍵在于舉措是否得宜,在于任用什么樣的人主持其事。他曾向朝廷建議,應當把用兵大計委托給元老重臣,暗示以此自任,準備以垂暮之年,挑起這副重擔;然而事情并不是所想象的那樣,于是他就發出“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慨嘆,詞意轉入了最后一層。
只要讀過《史記?廉頗列傳》的人,都會很自然地把“一飯斗米,肉十斤,披甲上馬”的老將廉頗,和“精神此老健如虎,紅頰白須雙眼青”(劉過《呈稼軒》詩中語)的辛棄疾聯系起來,感到他借古人為自己寫照,形象是多么飽滿、鮮明,比擬是多么貼切、逼真!不僅如此,稼軒選用這一典故還有更深刻的用意,這就是他把個人的政治遭遇放在當時宋金民族矛盾、以及南宋統治集團的內部矛盾的焦點上來抒寫自己的感慨,賦予詞中的形象以更豐富的內涵,從而深化了詞的主題。這可以從下列兩方面來體會。
首先,廉頗在趙國,不僅是一位“以勇氣聞于諸侯”的猛將,而且在秦趙長期相持的斗爭中,他是一位能攻能守,猛勇而不孟浪,持重而非畏縮,為秦國所懼服的老臣宿將。趙王之所以“思復得廉頗”,也是因為“數困于秦兵”,謀求抗擊強秦的情況下,才這樣做的。因而廉頗的用舍行藏,關系到趙秦抗爭的局勢、趙國國運的興衰,而不僅僅是廉頗個人的升沉得失問題。其次,廉頗此次之所以終于沒有被趙王起用,則是由于他的仇人郭開搞陰謀詭計,蒙蔽了趙王。廉頗個人的遭遇,正反映了當時趙國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和斗爭。從這一故事所揭示的歷史意義,結合作者四十三年來的身世遭遇,特別是從不久后他又被韓侂胄一腳踢開,落職南歸時所發出的“鄭賈正應求死鼠,葉公豈是好真龍”(《瑞鷓鴣?乙丑奉祠舟次馀杭作》)的慨嘆,再回過頭來體會他作此詞時的處境和心情,就會更深刻地理解他的憂憤之深廣,也會驚嘆于他用典的出神入化了。
岳珂在《桯史?稼軒論詞》中說:他提出《永遇樂》一詞“覺用事多”之后,稼軒大喜,“酌酒而謂坐中曰:‘夫君實中余痼!宋陡钠湔Z,日數十易,累月猶未竟!比藗兺鶑倪@一段記載引出這樣一條結論:辛棄疾詞用典多,是個缺點,但他能虛心聽取別人意見,創作態度可謂嚴肅認真。而這條材料所透露的另一條重要消息卻被人們所忽視:以稼軒這樣一位語言藝術大師,為什么會“味改其語,日數十易,累月猶未竟”,想改而終于改動不了呢?這不恰恰說明,在這首詞中,用典雖多,然而這些典故卻用得天衣無縫,恰到好處,它們所起的作用,在語言藝術上的能量,不是直接敘述和描寫所能代替的。就這首詞而論,用典多并不是辛棄疾的缺點,而正體現了他在語言藝術上的特殊成就。
【賞析二】
這首詞是南宋豪放派詞人辛棄疾的代表作,也是最優秀的愛國詞作之一,歷來備受后人傳頌,有人甚至稱此詞為辛詞之首。
此詞的寫作有著特定的創作背景。南宋時,主戰派勢力總居下風,因此,有很長一段時間,辛棄疾都在江西鄉下賦閑,不得重用。后來,宰相韓倔胄用事,重新起用辛棄疾。但這位裙帶宰相是有目的的,就是急于北伐,起用主戰派,以期通過打敗金兵而撈取政治資本,鞏固在朝勢力。精通兵法的辛棄疾深知戰爭決非兒戲,一定要做到知己知彼,他派人去北方偵察后,認為戰機未成熟,主張暫時不要草率行事。哪知,韓倪胄卻猜疑他,貶之為鎮江知府。北固亭是京口(鎮江)名樓,登樓可望已屬金國的長江以北的廣大地區。可以想像,辛棄疾在京口期間,肯定不止一次登樓,登樓之時,定有幾多感慨存諸心中,蓄積起來,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吐之為是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