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斑點》備課筆記
一、課文悟讀
1941年3月28日,一位年屆59歲,擁有高貴典雅氣質的貴族婦女,在她的上衣口袋里裝滿鵝卵石,然后毫無留戀地走進了英國羅德梅爾附近薩塞克斯鄉間住處旁的烏斯河,慢慢地沉人了水的深處,沉人生命黑暗而神秘的本原。她活著時,為世人創造了一部部不朽的著作,即使死也要讓一條原本尋常的河流從此名揚天下。她就是被譽為現代小說高貴的女祭司,意識流文學的創始人,偉大的女權主義者弗吉尼亞•伍爾夫。
《墻上的斑點》是意識流小說的代表之作,坦率地講,在我第一次接觸到這篇小說的時候,我讀得非常艱難,而且硬著頭皮讀了三遍以后,最終卻只能以癡人說夢、不知所云來概括,而且也正是從它開始,我害怕閱讀意識流作品,包括法國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英國喬伊斯的《尤里西斯》和美國福克納的《喧囂與憤怒》等這些大學生必讀的意識流經典名著。但是,在經歷了多年的教學生涯后,當我再一次細讀這部作品時,我卻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或者說獲得了某種感受與啟迪,又或者說與這部作品產生了共鳴。
全篇沒有故事,沒有情節,沒有場面,沒有沖突,沒有時間、地點、場面等的介紹,甚至沒有人物只有一個在自我世界里自由馳騁的“我”,而且你都看不出這個“我”的性別,“我”(或者她)幾乎與外部世界切斷了一切聯系。根據我們傳統的分析法來判斷,這個“我”其實也算不得人物,最多起到線索的作用,是這個“我”將看似毫不關聯的意象組合成塊;此外,在小說的結尾還出現了“一個人”,只說了一句話,我們同樣也不可能以傳統的小說人物形象來框定他。小說中我們所能看到的只是綿綿不絕的思緒,是跳躍性很大的聯想,是從生命的深潭里泛起的漣漪。總之,作為小說,它全然沒有我們通常所說的小說要素,我們對它的性質大約也只能作這樣的界定:反小說的小說,用流行的術語表示就是意識流小說。
由此,我們也就可以理解,為什么《墻上的斑點》只有思緒的飛揚、思維的流動,卻也能稱之為小說,因為它要捕捉的正是人們的潛意識,要向讀者客觀地呈現那一刻自己意識流動的過程。正如弗吉尼亞•伍爾夫在《現代小說》中所寫的:“小說的適當素材是不存在的;一切事物、一切感情、一切思想都是小說的適當素材;頭腦和心靈的一切特點都值得吸取;一切知覺印象都有用處。”因此,《墻上的斑點》不是關于那個“斑點”的小說,“斑點”不過是觸發她豐富聯想與想像的一個媒介而已,小說的主題也正濃縮在她恣肆汪洋的想像和探求中。反復細讀這篇小說,我們不難發現,在“漫不經心”的意識流動中,或隱或現地表現出作者強烈的思想情感。例如她揭示了生命的真諦與生活的真實生命具有無限的多樣性和可能性,它是不確定的甚至神秘的,不可能為它找到明確的結論,正如我們面對面地坐在車廂里,相互觀看,只能看到些朦朧的幻影,或者猶如與車廂外的人一樣擦肩而過,難以彼此了解。在作品中,弗吉尼亞•伍爾夫還表達了一種“平靜的、幸福的聯想”一棵樹倒下了,它的生命并沒有結束,“這棵樹還有一百萬條堅毅而清醒的生命分散在世界上”。換言之,弗吉尼亞•伍爾夫有這樣一個信念:個體生命與普遍生命是相融合的,往昔的生命體驗依然存在于現時的記憶中,從而使個體生命通過轉移和延續獲得擴展與永恒。更為激烈的是,在這篇小說中充滿了對男性話語霸權的挑戰,她憤慨地指出:“男性的觀點支配著我們的生活,是它制定了標準,訂出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她期待著把這一切陳腐的枷鎖都送進垃圾箱,她渴望擁有一個“安寧而廣闊,曠野里盛開著鮮紅的和湛藍的花朵”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沒有教授,沒有專家,沒有警察面孔的管家”,在這里沒有惠特克年鑒,沒有尊卑序列表,人們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思想。總之,《墻上的斑點》蘊涵著弗吉尼亞•伍爾夫許多意義重大的體驗和領悟,它觸及到生命在個體死亡之后永恒延續的問題、自然與機械性現實的對立問題、文學創新精神與陳舊規范相沖突的問題,以及女性反抗男性中心體制和男性觀念的問題等等。正因如此,《墻上的斑點》才產生一種巨大的震撼力與穿透力,給了我們無窮的回味,使我們的靈魂在閱讀中得到洗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