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警報》 教案
汪曾祺(1920-1997)江蘇高郵人。我國著名小說家、散文家、戲劇家。他的小說《受戒》和《大淖記事》都曾獲獎,一些作品還被翻譯到國外。他還曾創作和改編了京劇《范進中舉》、《王昭君》及現代京劇《沙家浜》等。如今,汪曾祺平中顯奇,淡中有味的作品,備受眾多讀者的真心喜愛,并在海外產生越來越廣泛的影響。劇作家沙葉新評價他的作品是“字里行間有書香味,有江南的泥土芳香”,可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他是一個隨和的老頭,不經意間留下了二百多萬字的作品。誰知這不算豐碩的文字,竟然天雨般隱于云彩里,時不時就淋濕了天下人(尤其是普通人)干涸的心。他甚至不能歸類于“作家”這個群體,他的寫法與寫作心態都呈現出一種“異類”的味道,把寫作當作敲門磚、以敲開各種利益之門這種等而下之的做法自不必說了,就連嘔心瀝血圖個傳諸后世的“高境界”,他也沒有。好似一泓水,自由自在地流淌就是了,澆著了菜菜青了,灌著了樹樹綠了,或者浸活了種子長出了莊稼,甚至什么都沒潤澤只自個兒活潑出一曲天籟,都順其自然。
但是這泓水又是人間的水,亮晶晶地染著人間的煙火。只是一個“善”字一個“美”字使他有了超常的法力,乾坤的枷鎖束縛不住他,功利的誘惑更左右不了他。生時,他癡癡地戀著人間;死了,人間便常常地想著他。盡管也有誤解,總是無法抹殺廣大的普通人對他與他的作品的喜愛。比如有人說他是中國最后的一個士大夫,有人說他淡泊得像天上的一塊白云,其實都不大準確……
今天,鄙人坐于燈下(電燈),提起拙筆,來談談我眼中的汪曾祺以及他的作品:
一、獨特的作品結構
汪曾祺的小說結構有著自己鮮明的特征,簡直與散文區別不大,完全是散文化的結構,他“要對‘小說’這個概念進行一次沖決(注:《橋邊小說三篇•后記》,《收獲》1986年第2期。)”,寫一種散文化的不像小說的小說。生活本身往往是平淡無奇的,并沒有那么多故事,實際上故事往往是人造出來的,不講故事的小說更貼近生活。在汪看來,“氣氛即人物(注:《汪曾祺短篇小說選•自序》北京出版社1982年版。)”,所以他很重視小說的氣氛,并認為只要寫出了氣氛可以不講故事,沒有情節,甚至不必直接寫人物的性格、心理活動,也可以在字里行間浸透了人物。汪小說散文化的另一個表現是轉折自然、形散神不散。以《八千歲》為例,開頭先寫米店老板的的特征,寫著寫著卻冒出來一個“宋侉子”,由宋侉子又引出來一個旗人妓女虞小蘭,然后由虞小蘭一轉,引出來了個土匪軍官“八舅爺”來,令人感到峰回路轉撲朔迷離,轉來轉去最后又回到“八千歲”身上來了,而那些迭次出現的各種人物,又無一不與寫好“八千歲”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不是作為對此以顯示人物不同的精神境界和不同追求,就是作為事端因果而改變人物命運和生活道路。這樣既顯得異峰迭起,又環環相扣,既舒展散漫,又轉折自然有致。
二、獨特的人物刻畫
汪曾祺作品雖然在風格上和趙樹理有點相象,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國味。但仔細品味,你就會發現:趙的作品適應農民群眾的欣賞習慣,總是像評書體小說那樣,把人物放到矛盾沖突和故事情節發展中去,通過人物的行動和語言來展示人物的性格特征,有時也用典型細節來刻畫人物。而汪曾祺卻有他特到的人物刻畫方式。首先他從中國古典小說以及魯迅、契訶夫特別是沈從文等大師處悟到了白描手法和捕捉生活中往往被人忽略的具有特殊含義的生活細節的真諦,又把這與漢樂府民歌中喜用烘托的手法進行綜合,形成他慣用的“白描——烘托”的藝術手法,用以給人物狀貌傳神。在《大淖記事》中他這樣寫巧云:“巧云十五,長成了一朵花……瓜子臉,一邊有一個很深的酒窩。眉毛黑如鴉翅,長入鬢角。眼神有點吊,是一雙鳳眼。睫毛很長,因此顯得眼睛經常是瞇著;忽然一回頭,睜得大大的,帶點吃驚而專注的神情,好象聽到遠處有人叫她似的。她在門外兩棵樹杈之間結網,在淖邊平地上織席,就有一些少年裝著有事的樣子走來走去。她上街買東西,甭管是魚肉、蔬菜……同樣的錢,她買回來什么都比別人多,東西都比別人的好。”這里先用白貓手法刻畫巧云肖像,特別突出她的眼神特點,然后又從不同層次不同年齡不同職業的眾多人的反應中烘托巧云的美,從而把白貓與烘托手法結合起來,把外貌美與人們的反饋信息結合起來。其次,汪善于抓住人物性格某一最富特征性的細節加以點撥,使人物“活”起來,姑且謂之點睛法。在《故里三陳》中,陳小手被團長請去為難產的姨太太接生,這之前接了幾個“老娘”也弄不出孩子來。姨太太“殺豬也似的亂叫”。孩子終于被陳小平順利地接出來了,團長不但為他擺了酒席而且還送他二十塊錢大洋,然而當陳小手跨上馬剛走出天王廟時,團長掏出槍,一槍就把他打下來了:“我的女人,怎么能讓他摸來摸去!她身上,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許碰!這小子,太欺負人!日他奶奶!”這里只寫拿槍打人這么一個動作,再加上幾句話,便把團長的陰險、專橫、愚昧的性格特征“點”出來了。最后,造境,也是汪慣用的手法。出于對和諧美的追求和“氣氛即人”的美學主張,他往往從營造“氣氛”的總體觀照出發來寫人,而且把人、情、景融和為一,把淳樸的風俗民情、作家的真情實感、和在這種地理文化中孕育成的人性美合為一體,創造出一種詩化抒情的“氣氛”,把人物描寫放到這個總體“氣氛”中去作為其有機部分進行創造。這種方法姑且名之曰造境,這在《愛戒》、《大淖記事》、《異秉》、《晚飯花》等小說中表現得尤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