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集序》教案
儒家重視人的社會存在和現世存在,認為道德仁義遠較個體生命重要,思考現世生活遠較思考死亡重要,對死亡采取的是視而不見的態度,從而忽視了個體生命面對死亡時所應有的態度。西漢以后,經過統治階級改造的儒家思想一統天下,士大夫將以仁義道德為核心的倫理觀和"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社會理想作為自我價值的最高實現,希望建功立業,實現自己的抱負和人生價值,他們面對死亡所表現也是儒家那種視而不見的風范。
道家:"死生亦大矣,而不得與之變"(《莊子•德充符》)
"生死存亡為一體" (《莊子•大宗師》)
道家的莊子對死亡則有較為深刻的認識,他在自己的著作中大談特談死,"死生"一詞在《莊子》一書中至少出現過24次。他意識到死亡的恐懼和生命存在的有限性,死與生的問題是莊子人生哲學的底層。與儒家對死亡的視而不見不同,莊子創立了"至人"、"真人"、"神人"的"游"的境界來作為他的人生理想,最終用虛幻的理想境界掩蓋了現實人生的苦難,也掩蓋了他對死亡的恐懼感。所以莊子說"生死存亡為一體",他以自然天命作為生死的本體,主張將個體的人完全返回到自然狀態,讓人在混沌的世界中聽從天命,取消生死差別,這在某種程度上不能不反過來掩蓋了他哲學中死亡意識的光芒。
魏晉士人:"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短歌行》)
"功名竹帛非我事,存亡貴賤付皇天。"(鮑照《擬行路難》)
時至魏晉,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二個長期分裂動蕩時期,社會陷入了曠日持久的混亂中,整個社會都在生死線上煎熬、掙扎上。濃厚的死亡意識籠罩著這一個時代,魏晉時代的人對死的恐懼和由之引發的對生的焦慮,這種感受達到前所未有的深度。
舊的虛幻的群體社會徹底解體了,昔日士大夫們賴以生存的儒家權威思想全面崩潰了。"功名竹帛非我事,存亡貴賤付皇天。"(鮑照《擬行路難》)士大夫的內心充滿對時光易逝和生命飄忽的無限感慨,死亡是令他們感到恐懼和哀傷的幽魂,驅之不散。"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短歌行》),"人生一世間,忽若暮春草"(徐干《室思》),"但恐須臾間,魂氣隨風飄"。(阮籍《詠懷》)他們將生命比作朝露、比作暮春草,看作飄忽的輕煙,充滿對生之無常和死之無奈的感慨。
此時,玄學興起,玄學家致力于"援道入儒",力圖把儒家提倡的道德規范建立在道家自然本體論思想的基礎之上。一般是在哲學上講自然本體論,在政治上調和儒道,在人生方面追求玄遠、超絕,成為魏晉士大夫的精神寄托。以"竹林七賢"為例,三國魏時,嵇康、阮籍、山濤、向秀、阮咸、王戎、劉伶七人為當時名士,游于竹林,號為七賢。
劉伶"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隨之,云:’死便據地以埋’"。(《晉書•劉伶傳》)
阮籍"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反"。(《晉書•阮籍傳》)
嵇康"今但愿守陋巷,教養子孫,時與親舊敘闊,陳說平生,濁酒一杯,彈琴一曲,志愿畢矣。"(《與山巨源絕交書》)
無論放浪形骸,還是自得自足,都源于對"人生苦短"的無奈,尤其是前者,對死亡意識的表現已達極至。總之,魏晉人的死生意識是從個體的生命出發的對死的恐懼及對生的焦慮,是對人的生存困境的觀照和思考,是對儒家生死觀的反叛和對道家生死觀的深化。它不憑仁義道德,也不憑自然萬物來消解人的個體存在,從而消解死亡意識,而是直接面對死亡思考,因此,魏晉時代是文化觀念充分開放的時代,不再單純拘泥于儒或道。正如李澤厚所說,是"人的覺醒"的時代(李澤厚《美的歷程》)。正是在人的覺醒的人文思潮里,魏晉人在表面看似頹廢、消極、悲觀的死亡感慨中,深藏著他們對人生、生命強烈執著的追求和留戀,可以說是一種源自于死亡意識的"悲愴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