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園驚夢 教學設計
蔣碧月,當然就是月月紅的投影。兩人都搶奪過親姐姐的男人,都“專揀自己的姐姐往腳下踹”。兩人不但性格作風一樣,連相貌打扮也相仿:在南京梅園新村錢公館開的宴會里,“月月紅穿了一身大金大紅的緞子旗袍,艷得像只鸚哥兒,一雙眼睛,鵑伶伶地盡是水光”,今日在竇夫人的宴會里,“蔣碧月穿了一身火紅的緞子旗袍,兩只手腕上,錚錚鏘鏘,直戴了八只扭花金絲鐲,臉上勾得十分人時……愈更標勁,愈更桃達”,“一對眼睛像兩丸黑水銀”。
程參謀——今日竇長官的參謀——顯然就是往日錢將軍的參謀鄭彥青之影像,兩人同是參謀身分,而“程”“鄭”二姓,在發音上也略同,程參謀和錢夫人說話,正如鄭參謀以前那樣,開口閉口稱呼“夫人”。他的軍禮服外套翻領上,“別了一副金亮的兩朵梅花中校領章,一雙短統皮鞋靠在一起,烏光水滑的”;他笑起來,“咧著一口齊垛垛凈白的牙齒”。而錢夫人記憶中的鄭彥青,籠著斜皮帶,“戴著金亮的領章……一雙帶白銅刺的長統馬靴烏光水滑的啪咻一聲靠在一起”。他也“咧著一口雪白的牙齒”。
小說的地點背景或布設,亦呈今昔平行或相等的現象。竇夫人今日之盛宴,富貴豪華的程度,可比十多二十年前錢夫人的那些“噪反了整個南京城”的華宴。而此盛宴又特別和錢夫人臨離開南京那年,替桂枝香請三十歲生日酒的那次宴會,遙遙平行相對。竇夫人宴會的氣派和金光閃爍、華麗無比的景象,作者用極端細膩的筆觸,予以精彩描繪,讀者自當細品慢賞,這里無法引例。這樣的排場,派頭和宴客款式,正是當年把“世上的金銀財寶……捧了來討她的歡心”的錢鵬志,百般慫恿著藍田玉講究耍弄的。今昔二宴,都有名廚設席,名票友吹苗,這點剛才已經提到。兩個宴會都喝花雕,都有唱戲的余興節目,而且都唱昆曲《游園驚夢》。
在這篇小說十分復雜的情節構造中,作者更是大量地運用了平行技巧。宴會里,竇夫人把錢夫人交由程參謀陪伴伺候。錢夫人顯然立刻對這個“分外英發”、“透著幾分溫柔”的男人,另眼看待,暗中細細打量他。我們所以知道,是因為,始終跟隨錢夫人觀點的作者,在錢、程二人被竇夫人介紹相識后,立即細細描述程參謀的長相儀態,衣飾打扮,和一言一舉。程參謀確實觸動了錢夫人的記憶之弦。可是開始的時候,她很可能只在潛意識里把他和鄭彥青聯想在一起。她覺得有點不安,不自在,“觸到了程參謀的目光,她即刻側過了頭去”,卻又不大明白何以如此。
白先勇在人物名字上頗具匠心,不同的名稱表達了不同的含義,這是什么寫作手法?你對人物姓名有何看法?
這是象征手法。其實,“藍田玉”這個名字,就有相當明顯的象征含義。藍田之玉是中國神話中最美最貴的玉石,李商隱就有一句詩曰:“藍田日暖玉生煙”。(其他月月紅、天辣椒等藝名,亦有暗示性:月月紅即月季花,每月開,賤花也。天辣椒,影射蔣碧月之潑辣性格。)錢夫人不同于得月臺那些姐妹,只有她一人是“玉”,而在我們傳統文化中,玉,本來就代表一種高貴氣質或精神。可是身為玉,是否就能永保華美光澤?錢夫人入竇公館前廳,站在一株“萬年青”前面照鏡子的一幕,深具反諷意義。鏡中出現的,當然,是褪了色的藍田玉——一塊已經黯然失色了的藍田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