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無路可走的時候(第一課時)
既然死不足悲,那么生又何喜呢?在莊子眼里生不過是一場夢。“且有大覺而后知此其大夢也,而愚者自以為覺,竊竊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丘也與女,皆夢也;予謂女夢,亦夢也。”與后世所謂人生若夢不同的是:莊子的夢是因為覺得生死歸一,都是物化的自然現象,所以他夢為蝴蝶,享受浪漫帶來的快樂;而后世的夢卻是由于對現實的心灰意冷,悲觀得不是遁世就是尋死,全然做不到笑看風云。因此莊子說:“萬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眼光實為深遠。
認識完生死,我們就不難看出道家思想為什么不易施行了。正如莊子自己的比喻:他的思想是大鵬鳥飛臨于九萬里之上,蜩和學鳩焉能理解,即便理解又焉能施行之。無法施行,這世上難免就會多一些擾人的蒼蠅,不過偏偏有些蒼蠅非要給自己安上蝴蝶的翅膀,你想想斑斕美麗的蝴蝶盯著一塊腐臭的爛肉大快朵頤,多惡心啊!
二、課后練習
以“與莊子對話”為話題寫一段文字。
示例:
莊子之哀
伊人在林間遇見莊子,看到莊子神情凄哀,便上前詢問:“先生,何故如此悲傷?”“哀悼呵!”莊子掩淚回答,“哀悼兩個弟子。”“哀悼兩個弟子?”伊人困惑地問,“他們遭到大不幸了嗎?”“一個死,另一個算是活著。”
伊人更困惑了,問:“想當初,先生的妻子亡故,您不僅沒有痛哭悲悼,還‘鼓盆而歌’呢。可是,對兩個弟子先生卻如此哀慟;難道對他們的親情,反而勝過曾與先生耳鬢廝磨的妻子么?先生,您真叫人大惑不解!”莊子愀然喟嘆一聲,爾后徐徐說道:“那兩個弟子怎么能跟我的亡妻相比呢!我的妻子如常人一般,得之于自然之氣,化而為有形的生命。——孩提時,她嬉戲于鄉野;少女時,她采薇于南山;桃花灼灼時,她做了莊周的新嫁娘,那一天她也宛如灼灼的桃花。隨著莊周她無幸歡享奢華;然而,即使在艱辛困頓之中,她也沒有棄失質樸的真性。我當漆園小吏,悵然若失;她洞知我的心騖,對我說:‘莊周,我們還是回去吧!’于是,我們回到了鄉野。她的學識不豐,卻有生命的感悟;她從不傷屈真性,而與自然廝伴;她活著的時候,她的心也同時活著的。她擁有生命,她珍惜生命,她衍育生命,最后她訣別了生命。來自于‘無’復歸于‘無’。終于,她恬然寢息于茫茫的天地之間。我的妻呵,生也自然,死也自然,難道還需要我悲傷不已、凄凄哀鳴嗎?”莊子平靜地談著他的亡妻,伊人感覺到了蘊于平靜之中的摯情。莊子舒了口氣,又接著往下說:“那兩個弟子,又怎能相比呢?他們聰穎,有學識;當初,他們離開時,問我對他們有什么囑言,我指著天空,說:‘你們看到那伯勞嗎?它飛來時翅膀上是空的,在我面前飛去,它的翅膀也還是空的。空空的,沒有贅物的負軛,它才能自如自得地高翔。‘你們若有自己的翅膀,就空空如也地離去吧!我能給你們什么呢?’可嘆的是:他們卻終于讓‘翅膀’套上了重軛,在世事沉浮中迷失了自身。他們終日里惶惶然奔走競逐,而不再深思如此奔競究竟為什么;攫得虛物,他們洋洋自得,失卻蠅利,他們便如喪魂魄;可憐的一顆心備受折磨,輪番地經受著澆淋和烤炙;他們學會了矯情和作偽,所言所行多與內心相忤;心的扭曲一旦成為常態,質樸的真性也就蕩然湮失;嫻熟了爾虞我詐,也擅長于勾心斗角;他們算計別人,更疑懼被人算計,如同行走在剃刀的鋒刃上,戰戰兢兢,忐忑終日……他們將聰穎和機敏悉盡耗費于此了。我再與他們邂逅相逢時,不禁驚嘆:‘你們竟如此衰老了么?’‘衰老?’他們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嬉笑著說:‘先生,不是您老眼昏花了吧?’唉!我還能說什么呢?‘近死之心,莫使復陽’,真是如此的吧。如今,他們倆,一個已死于非命,另一個被砍了雙足。這訊息頓使我哀從中來,不能自已。我所悲嘆的,并不是我對他們所說的一切如風過牛耳,也不是他們沒有成為篤順的弟子;我所哀悼的是:他們戕殘了生命和真性,他們自己斫喪了自己。我哪能不為此而悲慟呢?”“也許,他們是早就徒有軀殼了。”伊人說,“先生不是說過‘哀莫大于心死’嗎?”“是呵!”莊子點點頭,說,“這正是我所要哀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