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進賈府 教案
二、 看似平淡 實則精妙
——析《林黛玉進賈府》中王熙鳳的語言描寫
《紅樓夢》這部不朽的作品,以它豐富的生活內容、深刻的思想意義和高超的藝術技巧達到了中國古典文學發展史上的高峰。對于學生來說,如果在中學階段沒有讀過《紅樓夢》,就會像外國人到中國沒有去過長城一樣的遺憾。高中語文第四冊節選了《紅樓夢》第三回,取名為《林黛玉進賈府》,讓學生對這一文化瑰寶有一個初步的了解。《紅樓夢》的語言特點是“用意十分,下語三分”,如果我們不善于體察語言環境,細心去玩味,就無法領悟到作者深藏著的另七分用意,不能充分領略到其高超的語言藝術。
以王熙鳳的語言描寫為例。
魯迅很贊嘆《紅樓夢》的人物語言描寫,認為它能讓讀者由說話看出人來。王熙鳳的語言描是《林》文極為精彩的一筆。
先看王熙鳳的出場語言。
賈母她們正在談話,“只聽后院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人未到,聲先聞。這句平常的話看似無奇,可在這個特定的語言環境中卻能看出王熙鳳的特殊身份與特殊性格。在賈府,“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初來乍到的林黛玉也得“步步留心,時時在意”,因此聽了王熙鳳的話,深為“這樣放誕無禮”而“納罕”。可賈母聽了此話,并不生氣,卻是“笑道”:“……他是我們這里有名的潑皮破落戶兒”,“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結合這些,我們不難看出王熙鳳的尊貴身份和潑辣性格。
再聽聽她見林黛玉時說的一連串話。
她的第一句話是贊美林黛玉的相貌。贊美的話可以表達得很多種,如“你長得真美”、“你標致極了”、“你真是天下無雙的美人”。可這些話王熙鳳都不用,而是說:“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這樣說,效果好在哪里呢?請看:“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言外之意,以前還一直懷疑是不是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以前還從來沒見過!這哪里是一般的贊美,是贊嘆,再確切一點說,是驚嘆,嘆中有驚。而且似乎還是由衷的驚嘆,因為她用了兩個很有分量的詞:“真”、“才”,將這驚嘆表達得自然、得體,誰也不會覺得空洞肉麻。活脫脫一個語言學家!
她的第二句話是:“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讀者“聽”了這話,可能要納悶:明明是外孫女,為什么說不像?而硬要扯成嫡親的孫女?這樣說不是見外了嗎?看來這語言學家也并不厲害。可如果我們聯系到特定的語言環境,就會發現她這句話的巧妙之處了。她講話時,周圍人物除了林黛玉,還有和林黛玉同輩的迎春、探春、惜春眾姐妹,還有眾姐妹的母親邢、王二夫人。如果她竭力贊美林黛玉,把黛玉捧上了天,那豈不冷落了賈府眾人?而她這樣表達,既高度贊美了林黛玉,又把三春擺在恰當的位置上,而不至于揚此失彼。看來她還是個心理學家,人際關系專家!她深諳如何掌握住人際關系的平衡。她的良苦心機,她的八面玲瓏,由此可見一斑。日常生活中的一句話,竟深含了心理學、社會學意義。
第三句話,則轉悲為喜了:“只可憐我妹妹這樣命苦,怎么姑媽偏就去世了!”講得好好的,怎么會突然轉喜為悲呢?因為這個“心理學家”知道,姑媽去世不久,賈母痛失愛女,心里必定悲痛萬分。她估計幾句高興的見面話之后,賈母該開始悲傷了,自己可不能只顧高興,于是就搶在前頭,轉喜為悲,并且還要配以動作——用帕拭淚,以表心誠。可是,她因為“來遲了”,并不知道在此之前賈母已一次“大哭”,一次“嗚咽”,此時“方略略止住”。因而賈母聽了此話,不是“哭道”,而是“笑道”:“我才好了,倒來招我。”還要她“快再休提前話”。這可要讓這位“心理學家”難堪了。可她并不慌張,并沒有露出馬腳,而是“忙轉悲為喜”道:“正是呢!我一見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歡,又是傷心,竟忘記了老祖宗。該打,該打!”真是一個天才的表演家!真的忘了老祖宗了嗎?當然不是,恰恰相反,她一心都在老祖宗身上,唯老祖宗是從呢。其虛偽和機變逢迎的性格暴露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