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賦》教案
因此看來,《赤壁賦》在藝術方面的成就乃是主要的。作者在篇中馳騁著意氣縱橫的想象力,仿佛“所向無空闊”的“天馬”;同時卻又體現出作者細密的文心,謹嚴的法度,無論遣辭造句,都不是無根據無來歷的脫離傳統藝術淵源的任意胡為。作者戛戛獨造的創新之處無一不建筑在深厚而堅實的功力的基礎之上。清代方苞評此文說:“所見無絕殊者(沒有什么特別與眾不同的地方),而文境邈不可攀。良由身閑地曠(心地曠達),胸無雜物,觸處流露,斟酌飽滿,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豈惟他人不能摹效,即使子瞻更為之,亦不能調適而鬯(暢)遂也。”可為定評。蓋表面看去似揮灑自如,仿佛沒有費什么氣力,實際上卻是思路縝密,一絲不茍:這正是蘇軾文章的不可及處。
下面我們逐段進行分析講解。全篇共分五段。
第一段從開頭“壬戌之秋”到“羽化而登仙”。這是“賦”的正文以前一段簡短的敘事,這里面又分三小節。
第一小節共四句,點明時間、人物、地點。這是寫賦的正規筆墨,如一篇長詩前的小序。
第二小節共五句,前兩句寫景,后三句寫事,亦即把客觀的景物和主觀的言行錯綜著、交替著來寫。我在前面曾說,本篇以寫志為主,不強調對景物的描述;因此本篇的景語只有四句,即此處的“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和下一小節的“白露橫江,水光接天”而已。但這四句極凝練簡括,“清風”二句寫風與江,“白露”二句寫月與江。總之,景物描寫只為點出“江”和“月”來,作為后文“寫志”時舉例用的。而當前,作者已寫出月下江景,不必更多費筆墨了。
“誦明月之詩”兩句與下文“月明星稀”兩句同一機杼,蓋文人游山玩水,很容易從客觀景物聯想到昔日所讀的作品,然后再由前人的作品生發出自己的感想來。此處寫月未出而先用《陳風•月出》作引子,“誦明月之詩”兩句是互文見義,但有時這種互文見義的句子不能前后互換。因為“窈窕之章”是在“明月之詩”里面的,內涵大小不同,所以小者不能擺在大者之前。而先“誦”后“歌”,亦合于詩人吟詠時實際情況。人們對景生情,總是感情愈來愈激動,“歌”比“誦”要更牽動感情,故誦在先而歌在后。于此可見作者文心細密之處。
第三小節仍是先景后事,由事生情。造語自然生動,然多有所本。用“徘徊”寫月光移動,古詩屢見,如曹植《七哀》“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張若虛《春江花月夜》“可憐樓上月徘徊”及李白《月下獨酌》“我歌月徘徊”。“白露橫江”句亦從《春江花月夜》“空里流霜不覺飛”化出,“水光接天”句化用趙嘏《江樓感舊》“月光如水水如天”,“一葦”用《詩經•河廣》“一葦杭之”,“萬頃”用謝惠連《雪賦》及范仲淹《岳陽樓記》,“憑虛御風”用《莊子•逍遙游》,“遺世獨立”用李延年歌,“羽化”用《晉書》,“登仙”用《遠游》。其自然生動之妙,在于句偶而文字并不對仗,得古賦之神(如《九歌》中“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即是句偶而文不對仗者)。
這一小節每句都依次第先后而寫成,不容移置。“少焉”以下寫月出,由“出”而“徘徊”。“白露”二句是月出后所見,由水上而天空,由近而遠。“縱一葦”句是寫主觀的游者,“凌萬頃”句是寫客觀的江面。“浩浩乎”句寫泛舟江上的現象,“飄飄乎”句則寫舟中人的心情感受。筆勢流暢,宛如信手拈來,詞語皆有出典,卻不著堆砌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