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變形的金剛
尋訪而不得見,你也許有點兒悵惘,只好泛舟而下。然而當你駐舟中流,回望漁翁居住的山巔時,“回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云相逐”。漁翁—— 簡直就是一位仙翁,居處如在天際,縹緲虛無,超然于塵世之上。你看,“古今隱逸之宗”陶淵明所向往的“云無心以出岫”(陶淵明《歸去來兮辭》)的悠然境界又在這兒的“巖上”出現了。
應該說,柳宗元筆下的這個漁翁形象,并非中唐時期漁民生活的現實反映,而是詩人自己的志趣的客體化。這個形象是高潔的,悠然自得的,同時又是虛無縹緲的;其背后還浮動著屈原和陶淵明的影子。這樣,讀者從詩人苦心孤詣的構思里,又可窺見一層凄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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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與死●劉墉
生與死有什么不同呢?當我們被生下來的時候,高興的不是自己,而是我們的父母、親人;當我們死了之后,痛苦的也不是自己,而是我們的子女、親屬。我們不為生而高興,因為那時不知道高興;我們不為死而痛哭,因為死后已沒有感覺。我們無法為生發言,因為發言時我們已被生了下來,無論被生在富裕或貧賤的家庭,被生為白、黃或棕、黑的種族,我們都沒有資格決定;我們也無法為死流淚,因為再抗議,還是要死,不論是圣賢愚劣、偉人凡夫,我們總得交出自己的生命。
我們以自己的啼聲開始了旅程,又在親友的哭聲中結束了人生,我們離開了母體而生,又離開了世界而死,我們被一把推上人生的舞臺,又被一把扯了下去。似乎生與死這兩件人生最大的事,我們一點干涉的權利都沒有。幸而在這當中,我們還能有些作為,使自己平凡地生,卻能偉大地死;在母親一人的陣痛中墜地,卻能在千萬人的哀慟中辭世。
人就這么一輩子●劉墉
我常以“人就這么一輩子”這句話來告誡自己并勸說朋友。這七個字。說來容易聽來簡單,想起來卻根深沉;它能使我在懦弱時變得勇敢,驕矜時變得謙虛,頹廢時變得積極,痛苦時變得歡愉,對任何事拿得起也放得了,所以我稱它為“當頭棒喝”“七字箴言”。
人不就這么一輩子嗎?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一輩子,春發、夏榮、秋收、冬藏,看來像是一年四季般短暫的一輩子。每當我為俗務勞形的時刻,想起那七個字,便想起李白《春夜宴桃李園記》中“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句子,而在哀時光之須臾,感萬物之行休中,把周遭的俗事拋開,將眼前的爭逐看淡。我常想世間的勞苦愁煩、恩恩怨怨,如有不能化解、不能消受的,不也馱過這幾十年就煙消云散了嗎?若是如此,又有什么好解不開的呢?
人不就這么一輩子嗎?短短數十寒暑,剛起跑便到達終點的一輩子;今天過去,明天還不知道屬于不屬于自己的一輩子;此刻過去便再也追不回的一輩子;白了的發再難黑起來,脫了的牙(永久齒)便再難生出來,錯了的事便已經錯了,傷了的心便再難康復的一輩子;一個不容我們從頭再活一次,即使再往回過一天、過一分、過一秒的一輩子。想到這兒,我便不得不隨東坡而嘆:“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我便不得不隨陳子昂而哭:“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我便不得不努力抓住眼前的每一刻,每一瞬,以我渺小的生命,有限的時間,多看看這美好的世界,多留些生命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