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科學類四年聯考題匯編1月
青銅器上的“紋/飾”
“紋”和“飾”通常被當作一個詞,即青銅器上的紋狀浮飾。但“紋”與“飾”還是有區別的:“紋”者“文”也,“文”既可以表示“紋理”,更有“文字”、”“文章”、“文采”等意義;而“飾”有“巾”形,趨于“裝飾”一義,其工藝內涵不言而喻。
“紋”與“文”因何相通一般的解釋是“文”源于“紋”——鳥獸之紋啟發了古人的造字思維,倉頡等人因而模仿足跡和毛羽,用交錯的線條組織成形形色色的文字。盡管“紋”中有“文”,青銅器上的“紋”與“飾”卻無法截然分開,因為青銅藝術講究的就是“以紋為飾”。青銅器上的藝術表現手段很多,但最重要的還是紋飾,而其中又以動物紋為主體。根據出土情況來看,早期青銅器上幾何紋很少擔任主角,在獸面紋、龍紋、鳥紋等大行其道的時代,幾何紋只能作為主紋的陪襯或地紋使用,等到動物紋從青銅器上淡出,各種形式的幾何紋才如雨后春筍一般大量涌現。春秋戰國之際,以幾何紋為主體紋飾的青銅器已屢見不鮮,抽象的線條取代了具體的形象。
青銅器上動物紋與幾何紋的此消彼長,與早期彩陶圖案的演化歷程甚相契合。彩陶圖案早于青銅紋飾,當青銅器開始鑄造時,古人或許已經習慣了以最具特征的部分代替整體的做法,商代早期青銅器上就出現過只有一對獸目的獸面紋。與此相印證,龍山文化的陶器和玉器上也有強調眼睛的獸面紋。獸面紋即饕餮紋,屬于青銅紋飾的代表,宋人以“饕餮”為其命名,可能是因為饕餮的“有首無身”正好概括這種紋飾的省略性特征。獸面紋的特征是以獸的鼻梁為中線,兩側作對稱排列,眼睛在整個紋飾中居于突出的地位。這種安排預示了中國造型藝術的抽象特征和寫意精神:不重要的地方盡可省略,只保留最本質傳神的部分并予以夸張表現。
人們還注意到,獸面紋的形成過程中顯示出一種強烈的向心性。以饕餮圖形為例,“兩條左右分開并置的夔龍,慢慢靠攏,兩頭部合并,最終形成一個了無拼合痕跡的饕餮頭部!边@種從兩側向中心聚攏而構成的圖像,透露了古代形象思維中一個非常關鍵的理念——對稱與平衡。
“紋”之所以能“飾”,依靠的的就是對稱與平衡之美。盡管青銅器上的紋飾到最后發展到以幾何紋為主,但饕餮造型具有的巨大美學意義絕對不能低估。
然而就在動物紋趨于消歇之時,一種新的“紋”加入了“飾”的隊伍,這就是青銅器上的文字(包括一些“前漢字”)。商代早期的青銅器上沒有文字,圖形文字繁榮于商末夏初。其中,表現動物的可謂“文”中有“紋”,如羽紋、鱗文、甲紋和翼紋等,這些紋樣使得這些文字成了抽象與具象的中介——它們既有符號的抽象特征,又未完全褪去禽獸的“皮毛”。
一般人印象中青銅器是“以紋為飾”,在此我們看到了“以文為飾”。“飾”固然是一種輔助性的功能,但通過發揮這種功能,“文”為自身贏得了成為藝術主體的機會。
漢字的亦文亦圖性質,導致它的表意功能和美學功能無法截然分開。漢字一直保持著對稱平衡的形態,與其最初扮演的“飾”的角色有相當關系。如果沒有在青銅器上度過自己的童年,中國的書法藝術很可能跳不出美術字的窠臼,無從獲得那種自由奔放的生命感和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