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正傳》教案
漸向死路上走。到最末的一章,伏園倘在,也許會壓下,而要求放阿q多活幾星期的罷。但
是“會逢其適”〔10〕,他回去了,代庖的是何作霖〔11〕君,于阿q素無愛憎,我便
將“大團圓”送去,他便登出來。待到伏園回京,阿q已經槍斃了一個多月了。縱令伏園怎
樣善于催稿,如何笑嬉嬉,也無法再說“先生,《阿q正傳》……。”從此我總算收束了一
件事,可以另干別的去。另干了別的什么,現在也已經記不清,但大概還是這一類的事。
其實“大團圓”倒不是“隨意”給他的;至于初寫時可曾料到,那倒確乎也是一個疑
問。我仿佛記得:沒有料到。不過這也無法,誰能開首就料到人們的“大團圓”?不但對于
阿q,連我自己將來的“大團圓”,我就料不到究竟是怎樣。終于是“學者”,或“教授”
乎?還是“學匪”或“學棍”呢?“官僚”乎,還是“刀筆吏”呢?“思想界之權威”乎,
抑“思想界先驅者”乎,抑又“世故的老人”乎?“藝術家”?“戰士”?抑又是見客不怕
麻煩的特別“亞拉籍夫”乎?乎?乎?乎?乎?
但阿q自然還可以有各種別樣的結果,不過這不是我所知道的事。
先前,我覺得我很有寫得“太過”的地方,近來卻不這樣想了。中國現在的事,即使如
實描寫,在別國的人們,或將來的好中國的人們看來,也都會覺得grotesk〔12〕。我常常假想一件事,自以為這是想得太奇怪了;但倘遇到相類的事實,卻往往更奇
怪。在這事實發生以前,以我的淺見寡識,是萬萬想不到的。
大約一個多月以前,這里槍斃一個強盜,兩個穿短衣的人各拿手槍,一共打了七槍。不
知道是打了不死呢,還是死了仍然打,所以要打得這么多。當時我便對我的一群少年同學們
發感慨,說:這是民國初年初用槍斃的時候的情形;現在隔了十多年,應該進步些,無須給
死者這么多的苦痛。北京就不然,犯人未到刑場,刑吏就從后腦一槍,結果了性命,本人還
來不及知道已經死了呢。所以北京究竟是“首善之區”,便是死刑,也比外省的好得遠。但是前幾天看見十一月二十三日的北京《世界日報》,又知道我的話并不的確了,那第六版上有一條新聞,題目是《杜小拴子刀鍘而死》,共分五節,現在撮錄一節在下面——k杜小拴子刀鍘余人槍斃先時,衛戍司令部因未恿艘憔鞅康那肭螅齠*用“梟首刑”,所以杜等不曾到場以前,刑場已預備好了鍘草大刀一把了。刀是長形的,下邊是木底,中縫有厚大而銳利的刀一把,刀下頭有一孔,橫嵌木上,可以上下的活動,杜等四人入刑場之后,由招扶的兵士把杜等架下刑車,就叫他們臉沖北,對著已備好的刑桌前站著。……杜并沒有跪,有外右五區的某巡官去問杜:要人把著不要?杜就笑而不答,后來就自己跑到刀前,自己睡在刀上,仰面受刑,先時行刑兵已將刀抬起,杜枕到適宜的地方后,行刑兵就合眼猛力一鍘,杜的身首,就不在一處了。當時血出極多。在旁邊跪等槍決的宋振山等三人,也各偷眼去看,中有趙振一名,身上還發起顫來。后由某排長拿手槍站在宋等的后面,先斃宋振山,后斃李有三趙振,每人都是一槍斃命。……先時,被害程步墀的兩個兒子忠智忠信,都在場觀看,放聲大哭,到各人執刑之后,去大喊:爸!媽呀!你的仇已報了!我們怎么辦哪?聽的人都非常難過,后來由家族引導著回家去了。